新御书屋 > 都市生活 > 下雨天(1V1H) > 23灰幕布
  乔薇大概还没吃过这种亏,身体一僵,手指攥住沙发布料,半晌,规规矩矩地坐回原位。
  她也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主儿,只是觉着这圈子里荤素不忌的人多着呢,何况你情我愿的事儿。没想到这人软硬不吃,无趣得很。
  乔薇扫了林念一眼,漂亮的眉眼显出几分凌厉。
  称不上善意,大概是觉得被人看了笑话,一面有些难堪,一面是警告,而后起身干脆地走了。
  可惜林念没注意。
  她刚签完合同,看着白纸黑字上四位数的时薪,心里乐开了花。别人说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江淮又垂着头打了两局贪吃蛇,身旁沙发才又深深地下陷。
  顾淇伸长脖子张望,“嗯?那祖宗人呢?”
  “谁?”江淮眼皮也不掀,“你祖宗不是我么。”
  “滚。”顾淇骂他,猜到乔薇多半是碰壁了,咂了咂嘴,“中午跟我一起吃饭呗?两周前重金请的厨子,今天刚好到岗。法餐随便点。”
  “不了。”
  “为啥?火锅什么的也可以。我俩都多久没见了啊!你还没给我说你那傻逼哥怎么惹到你了。”
  江淮把手机揣进兜里站起来,拎起桌上的钥匙,“等着送人回家。”
  “送谁?”顾淇扭过身子,皱着眉环顾一圈,片刻后恍然大悟,“不会是林念吧?”
  “可是人家早走了啊。”
  “……”
  江淮扭头往场地里扫了一眼。
  化妆间的门半开着,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
  天空被切割成界限分明的两块,一边是蓝天,一边是阴云。
  眼瞅着这雨还落不下来,林念揣着刚领到的工资,难得奢侈了一把,在路边花店买了束铃兰,打车去城郊墓园。
  上年清明因为胡玉山骨折住院,小姨要照顾他,还要上班,心力交瘁病倒,林念没能来成。
  今天总算能补上。
  她也不嫌脏,把刚签的合同垫在屁股下面,坐在了青砖地上。
  墓园辽阔而宁静,苏铁和榕树在阴雨天里随风摇晃。墓碑小而直,成排竖立,无数枯骨长眠于此。
  林念望着照片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她的人生足够乏善可陈,在前不久才莫名其妙地对陌生人倾诉了一番,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更没有必要在此刻一一剖来。
  更何况,有红绳陪在身边,她总是觉得他们都能知道。
  黑白照片上笑容灿烂,依旧是年轻时的模样。
  天地无言。她只是伴着苏铁、榕树,和墓碑前那束小小的铃兰,在阴天的灰色幕布里坐了很久。
  回到南坪时已近夜晚,林念拎着一袋子新买的生活用品穿过小巷,往筒子楼走。
  冤大头一个月房租给两千,那家里的日常用品就不用他给钱了。
  顾老板说他手下模特拍商用的已经饱和了,所以她大多是配合他拍创作,虽然数量不多,但时薪两千块,一周就算只开一次张,也能存下不少。
  这样看起来,她接下来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好像都不用愁了。
  林念嚼着口香糖走进单元门,一楼的声控灯颤颤巍巍地亮起来。
  边往上走,她边想要不要意思一下,请牵线人吃顿饭,忽然瞥见前面楼梯上投下来的黑影,顿住了。
  叁楼的灯也亮着,时不时传来一些细碎的声响,属于成年男人宽厚的影子被暖橙色的灯光照亮,投下一片阴影。
  林念站在二楼上叁楼的楼梯拐角,明暗分界线贴着脚尖,再往前多走一步,就会暴露在灯光和那人的视野里。
  林念静了两秒,屏息侧身,谨慎地往楼上看。
  楼梯栏杆缝隙分割着一张十分凶悍狰狞的脸。
  那男人很壮实,皮肤黝黑,短袖下的手臂健壮,眉眼生得阴鹜,眼角旁边一大条长疤,戾气十足。正蹲在她家门口看手机。
  林念几乎瞬间就想起来了。
  蒋国保的儿子。
  那老东西之所以在南坪横着走,因为他儿子。
  十几岁时因为不学无术,犯了什么事儿,蹲了几年大牢,出来之后性子也没收敛,在菜市场找了份工作。
  前年因为跟人起了纠纷,把别人打重伤住院,现在估计还半身不遂,而他自己只不轻不重地在眼角落了条疤。
  林念有幸见识过他杀猪。
  刀刃锋利,手起刀落,血流一地。
  感觉这世上除此之外,没有更适合他的工作了。
  林念不动声色地退回阴影里,大脑飞速旋转。
  他在她家门口蹲点做什么?
  林念连呼吸都放轻了,提着购物袋的手都不敢用力,生怕发出声响。她打开通讯录看了半天,思来想去,也只能给江淮打了个电话。
  与此同时,男人好像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有人上楼,却既无开门声,也没走上来的动静。
  他站起来,探出身子,神色阴鹜,眼看就要从楼上看到拐角处的人。
  林念已经背靠墙壁,退无可退。
  她神经紧绷,垂眸看手机。
  通话发出最后一声声响,页面卡了一瞬,强制退出。
  江淮没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