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拿起听筒:“你好。我是罗飞。”
  “你好。我叫许晓雯。”出乎罗飞的预料,柔和悦耳的声音显示:站在电话另一端的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你在云南?”罗飞首先点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是,我在网上看到了龙州发生的事情,这些……这些都是真的?”自称许晓雯的女子反问罗飞。
  有些摸不透对方的来意,罗飞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
  许晓雯立刻捕捉到了罗飞的情绪:“你不用顾虑,我并没有猎奇心理,更不是无聊的记者。”
  对方的敏锐和直率打动了罗飞,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坦言:“文章当然是做了渲染,但基本的事实,确实是存在的。”
  “它居然真的发生了,不可思议,我真是无法相信。”许晓雯急促地说道,虽然相隔千里,但罗飞还是能够想象出她说话时那种激动的表情。
  而对方话语中的潜台词更是引起了罗飞的关注,他立刻追问:“怎么?你此前就知道它会发生吗?”
  似乎是不知怎么开口,许晓雯在听筒那端犹豫、沉默着,片刻之后,她才缓缓地,用一种刻意保持出来的平静语气说道:“下面我给你讲的,是我半年前经历过的一件事情。它听起来会很荒谬,尤其是现在的状况下。不过,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你,会相信我吗?”
  虽然未曾谋面,但罗飞心中却产生一种奇怪的直觉:这个女人是真诚且值得信任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立刻回答:“你说吧,我相信你。”
  “谢谢。”对方很有礼貌地表达出对这种信任的感激,然后她开始讲述那段在自己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记忆。
  “我是云南省民族大学语言专业的研究生。在云南境内有很多少数民族,我学习的主要内容就是他们日常使用的那些土著语言。大约半年前,我接到省城一家精神病院的求助……”
  “精神病院?”罗飞不解地插了一句,他想不出这和许晓雯所学的专业有什么联系。
  “对。这家精神病院收治了一个奇怪的病人,他的病症……我想你应该能够猜到了。”
  罗飞脱口而出:“过度惊吓造成的精神分裂?”
  许晓雯“嗯”了一声,以示肯定:“院方在给他做治疗的时候,遇到了难题。这个病人说着一些令人无法听懂的话,因为一直是几句在来回反复,大夫判断这并不是无意识的胡言乱语,而很有可能是某种少数民族的土著语言。”
  “所以他们请你过去,就是想知道那个人在说什么?”
  “是的。”
  “那你听懂他的话了?”罗飞已经敏感地意识到,一些非常关键的东西就隐藏在这个人的话语中,他屏息静待对方的下文。
  “他说八月份,恐怖谷的恶魔将来到龙州。”许晓雯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八月份?现在正是八月份!罗飞呆呆的怔住。
  他原本满怀期待,以为能得到一些与致病原因相关的线索。可谁知道这个远在云南的病人说出的居然是一句预言。
  神秘的、诡异的,让人无法理解但又极为准确的预言!
  第五章 恐惧症讲座
  结束了许晓雯的通话后,罗飞挂了个电话给张雨,向他讲述了大致情况,并询问有没有最新的尸检结果。一聊之下,才知道周立纬也正在法医中心和张雨一同进行尸检的工作。感觉电话里说话费劲,罗飞干脆也动身向法医中心赶去。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虽然是八月盛夏,但停尸间内扑面而来的冷气还是让罗飞打了个寒噤。
  “呵,这里面可真够凉的,能有二十度吗?”罗飞倒抽着气,抱起双臂,用手掌抚摩着裸露的胳膊。
  张雨迎上前,递上了一件长袖白大褂,然后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并冲着停尸台方向努了努嘴。
  周立纬正站在停尸台前端,俯身面对着余自强赤裸的尸体。他双目炯炯有神,毫不斜视,对罗飞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正专注与某项重要的工作中。
  罗飞轻轻走上前,这才发现死者的头发已经被全部剃光,头顶左侧的一块颅骨也拿掉了,象是做手术一样被打开了一扇“天窗”。周立纬左手拿着一只电筒,右手将一个细长的金属器物从“天窗”伸入了死者的脑颅中。
  “左脑上六区,这是控制人体产生各种情绪的部分。”张雨把嘴附在罗飞耳边,轻声解说。
  罗飞点点头,只见周立纬手中的金属物在死者脑颅中停留了片刻后,又缓缓地退了出来,金属物的头部是一个小小的扁勺,里面盛着少许死者的脑组织。
  周立纬放下手电,拿起一个玻璃小瓶,然后将刚取到的脑组织存放进去。这一切都完成之后,他才长长吁了口气,对罗飞点头打着招呼:“罗队长,你好!”
  罗飞注意到他额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看来刚才的那番工作颇费心力。
  “我以为你们做医生的只对病人感兴趣,没想到你对尸体同样也很有研究。”罗飞用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作为自己的开场白。
  “那你的想法可有所偏颇了。”周立纬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纠正说,“医治病人永远只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在我看来,预防病症的发生其实更为重要。”
  “对!”罗飞赞叹了一句,颇有遇见知音的感觉,“这一点上,医生和警察这两种职业倒是有相关的地方了。执法者需要做的工作绝不仅仅是去捕捉罪犯,更重要的是避免犯罪行为的发生。”
  周立纬露出一丝会心的微笑:“所以我下午四点多就来到这里了。要预防病案的发生,必须进行病理学方面的研究。而从这个角度来说,尸体比病人具有更多的研究价值,因为在死者的身体上,各种病症要素无疑都是最充足的。”
  “那么,到目前为止,有什么发现吗?”这是罗飞最关心的问题。
  周立纬晃了晃手中的玻璃小瓶:“还需要进行详细的生化分析。”
  “生化分析?”罗飞饶有兴趣地看着瓶中那些灰白色的脑质,“精神上受到的刺激难道也会留下可供追循的痕迹吗?”
  “那当然。在你的大脑里,任何思维,任何情绪,其实都是由化学反应来控制的。由腺体分泌出来的各种化学物质对脑体进行刺激,进形成了人体各种各样的精神反应。举个现实点的例子,你知道抑郁症吧?”
  罗飞点点头,示意对方继续往下说。
  “很多抑郁症病人否认自己生病,拒绝吃药或进行相关治疗,他们认为心理上的东西只要自己想开就行了。这是完全错误的,从病理学上来说,抑郁症其实是一种脑部的病变,突出表现为中枢单胺类神经递质,特别是去甲肾上腺素和5-羟色胺的功能减低,而这两种物质在人的大脑中起调节和稳定情绪的作用。所以面对这类精神性疾病,单纯的心理辅导是不行的,必须结合药物治疗。”周立纬侃侃而谈,将一个复杂的医学知识深入浅出的讲了出来。
  罗飞悟出了些名堂,亮着眼睛追问:“那具体到现在的案子呢?你的分析有可能带来怎样的成果?”
  “我的目标就是尽力分析出死者脑质中指标异常的化学成分,这些成分将是和死亡原因相关的。这样我们就具备了病理分析的根基。”周立纬简短地回答说。
  罗飞皱眉想了片刻,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有些不明白。我们已经知道这个人死亡的起因是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作为一名精神科的专家,你应该清楚哪些化学物质刺激大脑会让人产生恐惧的生理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