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山路窄滑。那轮放大版的月亮在旁边明亮地照着,却照不清诺拉未来的路在何方。
  就算她狠心地对艾伦说了这番话,可她强忍着眼泪,完全没哭。
  她怕艾洛斯山太过空旷,自己的小小情绪会被放大回声,被艾伦听到自己的哭泣,那么一切都露馅了。
  所以,诺拉挺直了脊梁,故意踏着轻松的步伐,甚至脸上还带着若无其事的微笑,偶尔不自主地眼角还流下几滴无声的眼泪,就这么一副诡异的表情,难过地,缓慢地下了山。
  可她再也没想到的是,山脚下,全是黑军。
  为首的,却是拿着折扇,穿着朱红色长袍,正一脸着急来回踱步的族王,修。
  看到诺拉下了山,修一步上前,惊喜地说:“小丫头?哎哟,真是你!终于找到你了!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了两天,可把你家大泥球给急坏了!哎?你家大泥球呢?”
  诺拉扬起灿烂的微笑,对修说:“嗯?不知道啊!总长大人还没下山吗?”
  修一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问:“……总长大人?你说的总长大人,是我认识的艾伦吗?”
  诺拉笑了:“可能他有什么事儿吧?我先下山的,今天太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改天请你吃海鲜呀!”
  说完,诺拉转身便走。背对过修的那一瞬间,伪装的笑容终于可以放下了。
  身后却传来修的再一次询问:“小丫头,你暂时不回去了吗?”
  诺拉脚步一顿,再次扯了扯嘴角,回头看向修,笑着说:“嗯,暂时不回去了。修,以后还要麻烦你这个族王多多照顾我呀!”
  修笑了笑,扇子一挥,特仗义地说:“那是一定的!”
  诺拉冲他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
  修看着她的背影在月光的辉映下,总觉得……不对劲。
  “啧——”修不自主地砸吧了一下嘴,对身边的巴尔图说:“巴尔图,你不觉得奇怪吗?”
  巴尔图脑袋上的光比那月光都要亮,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嘴上却说:“小的对诺拉小姐不大了解,没看出来奇怪在哪儿。”
  修皱着眉头,缓缓收起扇子,纳闷道:“小丫头还喊我‘修’,却喊艾伦‘总长大人’?”想到这儿,他抬起头看了看艾洛斯山山顶。
  月夜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糟糕!”修将扇柄对着手心一拍:“他俩闹掰了!”
  巴尔图假心假意地出了个主意:“王上要去山顶上看看总长大人吗?”
  修刚准备扬起翅膀想要飞到山顶上,可仔细一琢磨,如果他俩真闹掰了,这会儿艾伦应该需要点时间。
  “算了,回古堡!”
  诺拉直到自己走出很远了,才慢慢地放下了伪装。她的脚步,和她的身心一般,恢复了属于自己的痛苦难过,以及疲惫不堪。
  好在,手腕上的暗能光表有货运飞船的定位,她就这么夜间行走于沙漠中,不至于迷路。
  又向前拖拉着沉重的脚步行了约莫十多分钟的样子,忽然,她听见身后有翅膀忽扇的声音。
  大泥球又追上来了?
  诺拉心中一紧,微微挺直了脊梁,本是沉重的双腿顿时伪装成轻松愉快的模样。她就差一个小书包,那样就可以伪装成一蹦一跳地上学堂了。
  可身后翅膀忽扇的声音跟她之间,似乎始终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完全没有靠近。诺拉的耳朵仔细聆听,有时候甚至怀疑,是不是夜风搜刮了白沙发出的鬼魅风声,让她产生了幻听。
  大概向前又行走了三五分钟,诺拉终于忍不住了,她站定了脚步,头也没回地说:“你别跟着我行吗?咱能别这么拖泥带水的,好吗?”
  谁知,下一秒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笑着说:“刚才我还寻思来着,你会不会发现我。”
  诺拉猛地回头望去,却看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袍,背后有着黑色翅膀的高大男子,从天而降,站定在她身边,他脸上的微笑尚未退去,笑嘻嘻地对她说:“只是,你发现我的时间有点儿晚,我早就跟着你了。”
  诺拉有些失望地喊了声:“塞提?”
  塞提耸了耸肩,摇着头叹道:“诸神在上,我的爱神怎么喊我的语气这么失望?”
  诺拉:“……”
  塞提见诺拉抬脚便走,他赶紧一步上前跟在她身边,笑着说:“你刚才一定在想,身后跟着你的,是不是艾伦。对吧?”
  诺拉:“……”
  塞提见诺拉的脚步越来越快,他笑着说:“虽然,刚才在艾洛斯山上,你狠心对他说了那些话,但是,现在的你,还是很希望他追上来的吧?”
  诺拉一愣,不可思议地停下脚步,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在艾洛斯山上?”
  塞提耸了耸肩,撇了撇嘴,说:“全世界都知道。那家伙跟疯子一样找了你两天,你觉得,这片领地还有谁不知道的?”
  诺拉:“……”
  “但是,我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你躲在艾洛斯山上了。”塞提得意地笑了,又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俯身在诺拉的耳边说:“可我没有告诉他,我在山壁凹陷处,陪了你两天。”
  诺拉大惊失色地看着他,不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吓得心脏狂跳:“……你!”
  塞提吹了个口哨,得意地笑着说:“艾伦这人太狂了,除了三千年前,咱枯砂星人所遭遇的共同灾难以外,他压根就没遇到过什么大灾大难嘛!所以咯,他人生的第一次被甩,我还是喜闻乐见的!”
  诺拉烦躁地拔腿就走。
  谁知,却被塞提的下一句话再次停顿了脚步。
  因为,他说:“可这两天里,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你哭了。”
  塞提的声音沉稳了下来,没有半分玩笑的语气。
  诺拉握紧了拳头,睥睨着他:“你到底跟了我多久?”
  塞提没有笑了,他那头棕色短碎发被夜风吹得有些乱:“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爱他。”
  诺拉真心想要一拳挥上塞提的脸颊,揍他个马兰开花二十一。这件事就是她人生最大的痛苦,也是最大的隐私,竟然被塞提看了个清清楚楚!
  可出于礼貌,出于还要在枯砂星上长长久久地混下去。诺拉闭着眼睛,深吸一口夜风,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那只蠢蠢欲动的手。
  “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偷窥这一癖好!”诺拉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便转身走了。
  塞提一愣,不由得追上前去,口中啧啧感叹:“艾伦也这么说过我!跟你说得一模一样,一字不差!”
  诺拉疾步前行:“……你脸皮真厚!”
  塞提并不在意诺拉的这句评价,他吹了个口哨,纳闷道:“既然你还是很爱他,为什么要离开他呀?”
  “请不要随便猜测他人感情,这件事跟你无关。”
  塞提笑了:“不过你放心,我在山壁旁守了你两天的事儿,没人知道。刚才我离开艾洛斯山也是绕道走的。艾伦还在山顶上伤心呢,他压根就没注意到我。”
  诺拉听到这句话,脚步莫名放缓了些。
  这么久了,艾伦竟然还没走。
  我是不是把他的心给伤透了?
  “诸神在上,你们地球人都爱这么拐弯抹角,磨磨唧唧的吗?我们枯砂星人,敢爱敢恨。爱就爱了,绝不拖泥带水。分就分了,也从不停留。”塞提看着诺拉一脸冷漠的模样,试探性地又说了一句:“我就认识两个地球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法比诺。你们都爱拐弯抹角。”
  诺拉站定脚步,满脑子怒火瞬间喷炸成滚烫炽热的岩浆,她怒视着塞提,大声说:“你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跟那个恶魔一样?!”
  塞提瞪大了眼睛,好笑地看着诺拉的表情,有点儿读不懂了,却故意又说了一句:“啊,我就这么一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再说了,也许这种性子是你们地球人的通病呢!我又没说你和法比诺之间有什么关系。”
  诺拉愤愤地大声说:“别把我跟他相提并论!”
  说完,她转身便走,速度极快,一刻都不想待!
  可塞提却纠缠不休地继续说:“你这次没有离开,让我也有些好奇。难不成……你是因为法比诺才留下的?”
  就算塞提是侧面打探诺拉的立场,可这句话,却莫名地说中了诺拉心底想要隐藏的秘密。
  诺拉觉得这人好可怕,会跟踪,会偷窥,竟然还一猜一个准!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怒发冲冠地大声警告:“我告诉你塞提!你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便已经触犯了我两次底线!今天我没那个精气神跟你讨个公道。下次你若是再这样触犯我的底线和原则,我告诉你,我是个根本控制不了我拳头的人!小心我揍你!”
  说完,她转身就跑。
  塞提识趣地闭上了嘴巴,看着诺拉渐行渐远的身影,他好笑地对着夜空说了一句:“啧啧,原来,爱神是个烈蹄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