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眼中倒映出一双金黄色的眼睛和一对细线一样的黑色竖瞳,那种来自野兽的冰冷的血腥气扑鼻而来,他甚至看见了对方口中白森森的利齿。
  一个念头飞快地在他心头闪过:“动物化么?”
  同时,他浑身的力气一泄,整个人软软地躺在水泥地上,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物。
  对方呼吸了两下,爬了起来,再看过去的时候,青年已经在对方身上找不到任何动物化的特征了——竟然对异能如此收放自如……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地看向了头顶,心底攀升而起一股忌惮和恐惧。
  那是一个他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过的强者,他不能以卵击石。
  “好,合作,都听你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说道。
  他的队友愤怒地盯着楚宁祈,听见老大这样说,立刻有人不满:“老大,我们不要——”
  躺在地上的青年抬起手,压下:“我们合作。”他坚定地说明了自己的立场,语气平静,根本看不出刚经历了一场毫无脸面的碾压,就仿佛,这个决定是他屈尊降贵定下来的。
  叶缘的眉心皱了一下,有点不爽。
  两人组则完完全全被楚宁祈吓到了,老张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忌惮和恐惧。一开始他们选择对叶因一行人放出友善的信号,完全是因为忌惮四人组的强悍,加上看见叶因这一组又有女的还有老的,是一个看起来实力不均的弱势方。没有想到,眼前四人更加厉害。到头来,他们还是被人死死压制。
  一个完全弱势的地位让他们觉得十分不安。
  叶因的目光在所有玩家的脸上一扫,心里就明白了:所有人都在自己的肚子里打着主意,毫无芥蒂的合作根本无法出现。
  菩萨在这个时候伸手掩在自己的嘴打了一个悠长的哈欠:“还有完没完啊,到底要不要许愿了?”
  楚宁祈转过头:“开始吧。”
  菩萨微微一笑:“好,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快人。”说着,她还送了一个眼波过去。
  话音落下,她面前的香案上又多出了四张卡片。她抬起右手在虚空中一扫,所有卡片翻过,背面朝上,开始翻洗。等了一会,她的手轻轻往下一压,卡片们被拍在了香案之上。十六张卡片被整齐码成了四行四列。
  “谁第一个来?”青年开口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看着楚宁祈。
  楚宁祈并没有给出回应,青年笑了一下,说:“小程,你去。”
  老张老大不乐意:“不行!为什么是他?”
  “这个顺序还有什么讲究吗?”叶因皱眉,插嘴问道。
  青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老张。
  老张的心理素质不是很好,被叶因盯着就开始不自在。他先是偏移开了视线,过后忽然转头盯着叶因,大有一种“你一个女人我干嘛要怕你?”的外强中干的强势,但又忍不住心虚地瞟楚宁祈一眼。
  他的表情不可谓不直白,除了他那傻乎乎的队友之外,在场几人恐怕没有一个人没有把他看透。青年甚至还忍不住笑出了声,连疼得说不出话的少年也因为这出喜剧松了一点眉头。
  老张说:“不过是,不过是第一个更有可能抽到‘成’。”
  叶因的眼神暗了暗。老张撒谎了,她这样断定并不仅仅因为对方一系列心虚的表现,还因为他的这句回答。
  “成”被第几个抽到的概率是一致的,玩家关心的不过是能够抽到心想事成最后的那一个“成”字的最高概率。而这个最高概率,恰好不可能是顺序一。
  进行一个简单的推理:在什么情况下,顺序一的玩家有可能抽到“成”,且这个“成”正好位于心、想、事之后。
  达成这个情况的必要条件是,在此之前玩家知道“心想事成”四个字的位置,或者巧合抽中了“心想事成”。而因为顺序一的玩家在第一轮前面没有人抽卡片,他/她手中“成”只可能在第二轮起实际作用。假设在八个人十二张卡片的游戏中,第一轮后三人,即第六、七、八号玩家,分别抽中“心”、“想”、“事”,第二轮第一个人抽中“成”。
  假设一:玩家在连续翻出“心想事成”之前知晓四张卡片的位置。
  那么,第一轮游戏的第六位之前的玩家必然已经翻出了“想”、“事”、“成”三字。这样才能在第六位玩家翻出“心”的时候接上“想”、“事”、“成”。如果在“心”翻出来前不知道另外三个字的位置,玩家的首要目的是找出卡片中的另外三张牌,而不会再次翻“心”,浪费一次翻牌机会。而在这个大情况下还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在第一轮顺序六前知道了“心想事成”四个字的位置,但四个字之中的有一个字一定在第五个翻出(因为四个字一旦翻出,玩家就会进入顺序翻牌“心想事成”阶段)概率为[c(4,1)*c(8,2)*4!/a(12,5)=0.028]。第二种是在第一轮顺序六前翻出“想”、“事”、“成”,并在顺序六正好翻出了“心”,为[c(8,3)*5!/a(12,5)=0.000]。
  假设二:巧合翻出“心想事成”。
  这种情况反而简单很多,玩家在此之前没有翻出心想事成,在第一轮六七八位置和第二轮的一位置巧合翻出了“心想事成”四个字。概率也可以直接计算,直接是(1/8*1/7*1/6*1/5*1/4=0.000),第一个位置为除“心想事成”以外的八张牌其中之一,并以此类推。必须注意的是,因为玩家最终目的是知道“心想事成”四张牌的位置,并顺序翻出,所以他们在翻出了一张其他牌之后,不会再翻其他牌第二次。同样地,如果此前翻出了四字之一,他们在确定了其他三张卡片的位置之前也不会浪费翻牌机会再翻一次该牌。
  (计算及推理或许有误)
  两种情况结合的可能性甚至不超过百分之三。
  实际上,相对于第一轮顺序四以后的位置,前四个顺序本身就没有了在得知四张牌之后成功顺序翻出的可能性。相对于后面的位置,如果目的是顺序翻出“心想事成”,且持有最后一张,直觉上不可能认为顺序一是一个好位置。
  老张在经过一次合作之后,不可能产生这样的错觉。
  顺序一一定是一个特殊的位置,不论好坏。
  而且,老张包括青年想让自己的人占领顺序一位置一定有别的原因。但未必不是他们故意联手来混淆她试听,但是看见老张闪烁的眼神,叶因又觉得自己大可不必认为老张有这么深的城府。
  叶因正在犹豫要不要抢走这个位置,他们现在占据了主动权,也有这个资格随便抢位。
  楚宁祈就开了口:“我第一个。”
  青年没有说话,也看不出喜怒。他身后的那个少年眼底却冷了一分,看起来并不乐意。而老张脸色稍稍一变,随后便想通一般地放松了下来。
  叶因将少年的神态变化尽收眼底,提着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对方越不乐意,说明这个位置越好。
  菩萨冲楚宁祈抬抬下巴:“随便抽一张吧。”她笑了一下,“我真是期待你会翻出什么样的卡片呢。”
  听见这句话,叶因心里突地一跳。
  总感觉游戏规则并没有看上去的这么简单,眼前的菩萨明显话里有话。
  当楚宁祈走到香案前面地时候,一道薄膜凭空出现将他罩在其中。所有声音都被隔绝在外,包括外面的视线。
  楚宁祈没有犹豫,拿起了第一行的第三张卡片。
  楚宁祈夹着卡片的两个手指一翻,卡片翻到正面,是一个“想”字。
  坐在香案之后的菩萨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问楚宁祈:“这是个好牌,不是么?”
  楚宁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菩萨,将卡片放回了原位。
  他正准备转身离开,脚步忽然顿住,他侧着脸,忽然问了一句:“外面的人也听不见我们说话?”
  菩萨不答。
  楚宁祈又说:“或者说,你可以让他们听见你想让他们听见的话。”
  菩萨愣了一下,笑眯眯地歪了一下头:“你在说什么呢?可爱的信徒。”
  楚宁祈没有搭腔,直接走出了薄膜范围。周围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九个玩家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楚宁祈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摸到的卡片告知了其他人。
  老张的眼睛一亮,忍不住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
  青年却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个翻牌的人是四人组中那个被青年称为小程的玩家。他走入了薄膜之中,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透明的薄膜。只见薄膜如同水一样缓缓流动,没有人看得见小程手中的牌,只看见在小程对面的菩萨嘴巴张张合合,小程身形凝固,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几乎不需要深思,就知道菩萨没有在小程耳边吹什么好的耳旁风。就看见小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甚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透过薄膜,他的视线在即将落在楚宁祈的身上的时候忽然打一个转,硬生生地停住了。
  看见这一幕的叶因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