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却听得很入迷,连步衡走近都没发现,等槐树爷爷都讲完了,还沉浸在其中久久不能回神。
步衡仰头冲着树上郎俊俊呲了呲牙:下来!
郎俊俊利落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却直奔步衡身后的周吝,凑过去看了看他叼着的桶:你们去捉鱼了?怎么不叫我!
叫的走?步衡一爪子拍在他头上,葵花婶婶给的,去你家,一条煲汤,一条红烧,怎么样?
郎俊俊揉了揉被步衡拍过的地方,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好!
说完转身又去叫棠梨,四只一起去了郎俊俊家里。
对比禁地里出来的两只妖怪,郎俊俊对吃虽然擅长,可惜是个娇生惯养长大,每次靠近厨房都会被他妈妈赶出来的设定,所以做晚饭的任务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步衡身上。
郎俊俊带着棠梨参观自己小时候的家,周吝懒得凑热闹,自然而然地坐在厨房门口,歪头看着里面。
步衡化回了人形,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和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露出两条修长劲瘦的小腿,周吝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就想起白狮幼崽的样子,突然笑了起来。
步衡刚剖好鱼,正在水龙头下认真清洗,听见声音立刻扭过头,奇怪问道:在笑什么?
周吝晃了晃毛绒绒的脑袋,一双黑亮的,总是闪着寒光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没消散的笑意:没什么,高兴。
这倒没说谎,他今天确实很高兴。
其实也不能单纯用高兴来概括,或者是,自在惬意。以前在禁地的时候也是自在的,但今天又不太一样。
步衡看着周吝的眼睛,能感觉到他好像真的很高兴,虽然不太明白缘由,也还是跟着翘了翘唇,低头继续洗鱼。
周吝继续看着他,片刻之后,突然也化回了人形,高大的身影蓦地出现在步衡身后,将他吓了一跳:干什么?
我帮你?周吝问。
不用,步衡立刻拒绝,我爸和郎俊俊过往的很多经历提醒我,如果只靠我自己,最多今天只是晚点吃饭,如果相信你,我可能吃不到晚饭,说不定还要给郎叔叔赔厨房。
周吝沉默了一下,他想反驳,又莫名觉得步衡说得对,说不定,他的杀伤力会比那两只还要高一点。
周吝又变回了妖身,继续蹲坐在厨房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步衡。
起初的时候,步衡还不太适应,尽管他知道周吝并无恶意,那他那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总会让你感觉到一点压力。
后来却也慢慢适应了,每每回过头,看见那只在妖族凶名在外的妖兽乖乖地蹲坐在门口,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心底里总会氤氲出一点奇怪的感觉。
步衡对自己的预估并没有错,只靠他自己,的确要很晚才能吃晚饭。
他本来也不算是个熟手,又在很多细节上有异于常人的坚持,比如去鳞和清洗。总之等到他终于做好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夜色笼罩大地,繁星点点映在空中,璀璨而明亮。
郎俊俊打开院里的灯,找了张桌子支在正中央,步衡忙活了许久才完成的两条鱼终于上桌,食物的香味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四只妖怪都化回了人形,围坐在桌前,郎俊俊还跑去要了两壶葵花婶婶自酿的酒,一人倒了一杯。
是不是应该提一杯酒?郎俊俊举着杯子,看着面前的三只妖怪,最后将视线落在步衡头上,说点什么呢?
步衡举起酒杯,想了想:那就祝我们都能平安自在。
好好好!郎俊俊十分捧场,就平安自在!
平安,自在
周吝低低地重复这四个字,忍不住看了步衡一眼,跟着端起酒杯。
四只酒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夜空中回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这村子里的东西都要更好吃一点,葵花婶婶酿的酒,虽算不上醇厚,却自带一点清甜,至于那两条鱼,鱼肉紧实鲜嫩,步衡厨艺虽然不算高,在这样的夜色之下也平添了食欲,连棠梨都跟着多吃了几口。
棠梨跟着尝了几口酒,隐隐地有了醉意,跟步衡打了个招呼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化回棠梨树休息。
郎俊俊作为一只混迹于人间的妖怪,酒量实在差得有些丢人,几杯之后也化回了原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凑到步衡旁边,用毛绒绒的大脑袋拱他的身体,一会又跑到棠梨树下围着他打转。
桌前还正经吃饭的只剩下步衡和周吝两个。
步衡仰头看着头顶璀璨的星空,缓缓地喝了口酒,抬眼看见周吝正伸手去拿酒壶,忍不住开口:不然,少喝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码字有点慢,抱歉!
这几章 写得我想去写种田文了【不是】感谢在20210310 21:29:57~20210311 22:1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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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周吝拿酒壶的手悬在半空, 歪着头看向步衡:怕我又喝醉?
他说完笑了一声,给自己斟满酒杯:上次我喝醉之后做了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步衡手指轻轻摩挲酒杯, 微抬眼帘, 对上那双在夜色之中尤其显得明亮的眼睛:不记得了?
周吝仔细回想了一会, 轻轻摇头:只记得头晕得特别厉害,等清醒过来, 就是发现自己变小好几倍睡在棠梨树枝上了。
这本是一件让他觉得丢脸且窘迫恨不得一辈子不再提及的事情, 此刻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兴正酣, 竟也能这么自然地当成一件好笑的事情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他就不自觉地认定了, 面前这小妖怪是不一样的。
当着他的面时,总会不自觉地就觉得轻松。
你那天把棠梨吓了一跳,步衡想起那只巴掌大的红色妖兽, 唇边漾出毫不掩饰的笑,露出一个极浅的酒窝, 不过,很可爱。
周吝下意识想要反驳, 抬头对上明媚的笑容后突然失语,最后抬起手指, 在那个浅到很少出现的酒窝上轻轻点了一下。
步衡瞪圆了眼睛,手指轻轻抖了抖, 杯中的酒洒在桌面上:你干什么?
那其实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周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指尖,上面好像还残留着某种让他无法描述的触感。
他轻轻抬了抬手腕, 一仰头将自己杯里的酒喝得干干净净,而后歪头看着步衡,理直气壮地说:喝醉了, 抱歉。
步衡愣了愣,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仰头喝光了杯中酒,抬手在周吝前额轻轻戳了一下:我也喝醉了。
那动作又慢又轻,只要周吝稍稍歪头就能躲过去,他却没有动,由着那微凉的指尖落在自己前额上,轻声说:那我们扯平了。
步衡收回手,无意识地的摩挲着指尖,低低应了一声:好。
夜色正浓,酒意微醺。
仿佛一直精力无限的幼崽们终于休息了,村子里也安静下来,连郎俊俊也在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几个来回之后蜷在棠梨树下睡着了。只有树上的知了仍在孜孜不倦地叫着,村口的池塘里传来若隐若现的蛙鸣,伴随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在漫天星光的陪伴下,周吝和步衡喝光了郎俊俊从葵花婶婶那儿要来的酒,桌上的两条鱼也吃了个一干二净。
自酿的酒度数都不高,两个人虽然都喝了不少,却也只是微醺。
步衡伸了伸胳膊,扶着桌子起身,刚要收拾桌上的碗筷,另有一只手抢在前面。
我来,周吝把几个空碗摞在一起,晚饭是你做的,剩下的交给我。
步衡又坐了回去,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啊。
周吝并不擅长做这些,因此收拾的极慢,却也还算顺利地把碗筷收走,整张桌子清理干净。
哗哗的流水声传了出来,坐在院子里的步衡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起身往厨房走去。
周吝正站在洗碗池前,极其笨拙却认真地就着水流冲洗手里的碗,时不时地有水花飞起,落到脸上,他抬起手臂随意蹭了两下继续刷碗。
步衡斜倚在门口看了一会,目光不自觉地凝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上,半天才开口:怎么自己刷?
他以为周吝会用法术。
周吝没回头: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这样好像也很有意思。
他终于洗干净一个碗,轻轻地放在一边,又从洗碗池里拿起另一个。
步衡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突然点了点头:好像确实很有意思。
等周吝刷完碗,已临近午夜,酒意上头,步衡靠在厨房门口已经昏昏欲睡。
周吝擦干手出来,瞧见他有点发直的目光,忍不住伸手晃了晃:休息?
步衡打了个呵欠:好。
院子里郎俊俊和棠梨已经睡熟了,步衡瞧见,也不想再挪回隔壁自己家,干脆直接化回原形,挨着郎俊俊趴下,把自己蜷成一个毛团:就睡这儿吧!
下一刻,就闭上了眼睛,直接睡了过去。
夜风袭来,吹到身上带来一阵凉意,白狮幼崽在睡梦之中似乎也感觉到了,动了动身子,将自己蜷得更紧,周吝瞧见,轻轻笑了一声,下一刻化成红色的妖兽,挨着白狮幼崽趴了下来,甩了甩蓬松的尾巴,盖在白狮幼崽身上,听着清浅的呼吸声,慢慢地闭上眼睛。
难得的一夜好眠。
步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毛绒绒的红色尾巴,他支起身子,才看见蜷在自己身边的红色妖兽。
周吝本来睡得极沉,但好像在睡梦中感知到身边的动静,蓦得睁开了眼,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下意识地看过来,步衡怔怔地与他对视,半晌才想起来开口:吵醒你了?
周吝眼底的睡意还没散,轻轻摇了摇头,仰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下雨了。
步衡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怎么醒的,睡梦之中好像有雨滴落在棠梨叶片上发出轻响,偶尔有那么几滴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他头上。
身上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步衡扭头发现周吝收走了尾巴,若无其事地抬爪揉了揉脸:进去避雨?
哦,好。步衡如梦初醒一般拍了拍身边还在安睡的郎俊俊,醒醒,下雨了!
雨越下越大,落在郎俊俊家院子里的青石路转上,发出阵阵声响。
郎俊俊从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跟着步衡和周吝一起进了屋子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在瓢泼大雨里的棠梨树,扭头看步衡:不叫棠梨进来吗?
棠梨喜欢下雨天。步衡抬爪揉了揉前额方才被雨水浸湿的绒毛。
我也喜欢下雨天啊,为什么要进来避雨?
郎俊俊看着窗外,不知谁家的幼崽从院外经过,浑身上下的绒毛都被雨水浸湿了,却丝毫没掩盖他们的乐趣,欢快地在泥水里打滚,隔着大半个院子,都能听见他们的打闹声。
郎俊俊回头,眼巴巴地看着步衡:我们也去玩水吧?
步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立刻皱眉:玩水?那是玩泥吧?
郎俊俊用头顶了顶步衡,将他整个推了个跟头:那就玩泥巴!走嘛,难得回来一趟,反正一会也要洗澡。
被脏兮兮的泥水沾湿绒毛?那种感觉当初在鹿台山体验过一次这辈子也就够了。
步衡一爪子拍在郎俊俊脸上,丝毫不留情面:我拒绝。
其实想也知道发小不会在这种事上妥协,郎俊俊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到屋内一直安静地另一只妖怪身上。
与周吝对视两秒之后,郎俊俊默默收回视线,垂着毛绒绒的大脑袋,朝着门口走去:我还是自己去吧。
周吝看了他一眼,将视线转向步衡,步衡与他目光相对,又看了看发小落寞向外走的背影,在心里替自己发出一声叹息:我先去把热水器打开。
郎俊俊立刻欢天喜地地转过头来,在步衡身上蹭了蹭:我陪你去!
大雨滂沱,实在是不算好的天气。
周吝懒洋洋地趴在棠梨树下,看着院子里一白一灰两只小妖怪在泥水里玩闹。小的那只明明身形更小,却总能轻轻松松地躲开一次一次的攻击,而后把比自己大上一圈的灰狼按进泥坑里。
他忍不住就想起那日在鹿台山,也是这样的大雨,只有自己前爪大的白狮幼崽也是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滚满了泥浆,却唯有一双浅色的眸子好像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