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昂尼德心有不甘。到底是一国掌权者,人脉手段都不缺,换了一张脸,买了个罗霂兰边缘星区某户落魄小贵族的子侄身份,一头扎进对战区。
是的,买,“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况且非直系,不会牵扯到爵位传承,手续甚至不算繁复,大把砸钱就完事儿了。
ib1101星系适宜生存的区域就那么些,兽人与虫族灾祸不绝,僧多粥少,没有一个国家能幸免。列昂尼德是当世强者,在这个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强者为尊的世道,他要出头实在太容易。以志愿者身份在兽人对战区立下几个大功,顺利被上官荐到了新一任西萨克瑟亲王面前。
凯兰确实赏识他,封了个将军的军职。因他数月来战功赫赫,凯兰前些日子龙心大悦,更赐了他皇家御前侍卫的出身,实现了阶级的飞跃。
正如蒋晗熙所言,虫族兽人杀了一茬又来一茬,整个星系都没有真正的乐土。这样好使的一把刀为什么不用?左不过是给个虚名,再赏些黄白之物罢了。除了联邦的蒋氏世族大公子蒋晗熙,天下间就没有谁比罗霂兰帝国的凯兰殿下更有钱的了。
无论是莱昂.垌文迪许,还是凯兰.垌文迪许,真正信任,可托付生死的,唯有自小就选在身旁,一同长大,驯养得如同死士般的亲王近卫队。其余臣民在父子二人眼内,与工具无异,能用则用,不可用则弃,无需多费心神。
列昂尼德的心腹又道:“亲王殿下分明是拿阁下当一杆枪使,军权一点儿都没交到阁下手上,名为将军实为先锋,只替他冲锋陷阵,杀灭兽人虫族。”
列昂尼德冷笑,“他瞧不起我,利用我,视我如刀,如狗;难道我就真的对他忠心耿耿,肝脑涂地?我俩心怀鬼胎,各有所图,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这个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求而不得,而是得到之后,再失去。
此乃列昂尼德切肤之痛,痛断肝肠。
“维安小公主。”他无声地呢喃,唇齿间尽是悱恻情意。
莱昂.垌文迪许让自己饱尝丧失至亲的锥心刺骨之痛,自己就让他唯一的爱子品一品痛失所爱的滋味!
沉飞见过自己,此人雄才伟略,偏心细如尘,就算把整颗头都换了,再做一万次基因改造,但凡有一滴血是原装的,他照样能认出自己来。
维维安娜身处联邦,在柯普卢星区,在赛罗星沉司令府,在沉飞的股掌之中,自己连靠近她一步尚且做不到。
只有将她骗回罗霂兰帝国,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才有实现的可能。
他之所以肯卑躬屈膝,对凯兰.垌文迪许极尽讨好之能事,所求的,既不是他的信任,更非钱财与权势。他要的,一直都是皇家御前侍卫这个无法传承的末等贵族爵位——这是一个可以时常在皇宫里行走而不令人生疑的身份。而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则能令凯兰.垌文迪许对自己的某些戒心降到最低。众所周知,维维安娜长公主殿下惯爱以貌取人。
“他对我物尽其用,我其实也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痛彻心扉的机会。”更是一个重获至宝的机会。
维维安娜.垌文迪许,我的维安小公主,你会回到我身边的,对不对?只要能再次得到你,列昂尼德.斯米尔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在伽利斯联邦第一军事战略学校,无论是联邦本土的学生,还是来自外国的交流生,都是出身良好,非富即贵的公子小姐。
谁会关注学校里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内里是人是鬼?
唯有出身奥列格煞星球的生员,才会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在那些盥洗间清洁女工身上。盖因这些人身周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息,熟悉得让他们匪夷所思。
纵然已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甚至从外头看上去光鲜亮丽,他们从来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父母长辈在数十年前,都是从人间炼狱里挣出来一条血淋淋的生路。
绑架维桢的事件发生之后,第一军校接到沉飞的命令,不再接纳奥列格煞星球的交流生。
然而走过的路,总是会留下痕迹。列昂尼德狡诡如狐,自交流生处询问出蹊跷后,派人暗中查探,对于军校内部管理层挪用公款,贪污腐败之事,已知悉几分。
此次安排维桢回国一事,正是他从旁献策,维桢的反应,校方的应对都在他意料之中。若非沉飞心思缜密,对维桢又了如指掌,未必不能成功。
既生瑜何生亮!
无论是伊丽亚利.费尔南多,还是列昂尼德.斯米尔,悟性,心智,天赋,潜能,样样不缺,俱都堪称一代枭雄。
奈何时运不济,撞上了沉飞与蒋晗熙这两大妖孽!
凯兰.垌文迪许天资与心性倒是不输沉、蒋,可惜晚生若干年,失却先机!
在东临大帝沉飞与平南大元帅蒋晗熙颠乾倒坤,搅动风云的数十年间,凭你是九关虎豹抑或飞龙在天,龙得盘着,虎得踞着,无一人能撄二者之锋芒。
旁人眼中傲睨万物,惟我独尊的沉二少,却远非看上去般晏然自若。他此刻的心潮腾涌若能具象化,半个柯普卢星区都被淹了。
愤怒!担忧!后怕!
军校那些群蠢材净他娘的扯后腿;自己捧在手心儿的小祖宗又一次想背生双翼,逃之夭夭。
限制通讯器权限,隐瞒方瑾儒的丧礼与莱昂.垌文迪许的病情,件件桩桩,他无法推脱。维桢到底不是泥捏的娃娃,哪里会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罗霂兰帝国这次的行动并不高明,胜在出其不意,但凡他对维桢的关注少那么一点儿,此时她恐怕已脱离自己的掌握,落入凯兰.垌文迪许的罗网。
又念及维桢身处私人星舰,与罗霂兰侍卫相处数个小时,疑心她是否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将自己与其母之死联系起来,一时隐隐有些不安。
舷梯处走出一道袅袅娜娜的身影。
沉飞锐利的目光直直盯入她眼眸,张皇、无措、不安,并无半点怀疑与怨怼之色,心头一松,几步上前,将人高高举起,热气腾腾的吻又重又急,接连不断地印在她白净的小脸上。
克伦威尔.金等人连连后退,颔首垂眸,默然无语。
“沉飞!”维桢腮染丹铅,小手按到他脸上。
沉飞顺势叼了她嫩生生的小手,舌头抵到上面。
维桢小脸通红,抽了几下抽不出来,低声道:“我的手很脏,你快别这样呀。”
沉飞低笑两声,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便依言松了口,拿自己的内衬替她拭擦手上的水迹,又凑近她耳廓道:“我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最干净的女孩儿。”所以才惹得外头的男人神魂颠倒,个个都痴心妄想要指染一翻。而有资格往她身体里里外外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永远玷染上气味的男人,天下间唯有他沉飞而已。
他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又带着点情动时的粗嘎,微微在耳畔震颤。
维桢娇滴滴地轻哼一声,打了个寒噤。
雏莺初啭般的童音一入耳,沉飞立马就起了反应,捉了她一只软绵绵的小手摁在高高隆起的胯部。
灼热躁动的触感让维桢又怕又嫌恶,被烫到似的甩开手,将脸撇到一边。
沉飞捏住下巴尖儿将她扳回来。
清凌凌的杏眼因含了点泪,越发晶莹璀璨,亮得人心慌。
沉飞叹息着将唇往她眼睑贴了贴,沙哑着喉咙道:“心肝儿,咱们回家,嗯?”
去哪里从来都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维桢有点惘然。
她不开口,沉飞就那么停在原地,凤眸眯起,贪婪的目光不停地在她脸上身上逡巡,似在细细地欣赏自己的一件稀世奇珍。
维桢被他瞧得发怵,只好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