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燕三郎也觉眼前一黑，胸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噗”地吐出口鲜血。
圣人趴在他背上，受到的冲击力更小，但也被震得口鼻流血。只有晶长老修为深厚，安然无恙。
但他直勾勾望向城门方向，满脸都是不可置信：“怎、这怎么会！”
落地点距离西城关不足二里，再加上漫天雷光照明，以他目力不难发现，城墙上的护城大阵已然解体，正在飞快剥落！
这怎么可能！
以大阵之坚固，以灵石囤储之丰沛，元老会反复推演过无数次，护城大阵即便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至少也能坚持十天以上！
这是开战的头一个晚上，还没天亮呢，怎么阵法就破了！
晶长老目瞪口呆，只觉喉咙异常干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后背上却汗出如浆。
敌军强悍如斯？
妖帝强悍如斯？
“白星”瓮声瓮气：“只破一处，城门还能坚持。就怕其他符阵也遭毒手。平民可以进入地堡了。”
这数十年来，绿洲都在为人类的最后生存做准备。除了护城大阵，还有其他手段，地下堡垒就是其中之一。
斜后方传来破空之声，燕三郎搭弓回头，把正准备偷袭的禽妖一箭爆头。
“晶长老！”
他一声怒喝，晶长老才如梦方醒，抓住路过身边的一名修行者，指着城墙道，“传我命令给符阵师，立刻着手修复！”
这人连声道“是”，一溜烟去了。
晶长老又道：“我要回白殿一趟！”
绿洲以元老会大长老檀宣为尊，晶长老遇事不决，自然就得去问他。
晶长老再一次吹响召唤飞骑的笛子。
燕三郎见他面如土色，额上沁汗，反而没有身处敌后、搏杀赤虺时那么镇定，当知他的信心大受打击，于是抓住他肩膀问：“符阵还能不能恢复？”
“能！”晶长老眺望远方，“只要城门不破，其他两处符阵也不破，最多一个时辰，符阵就能修好。我们在每个城门都藏有一套符阵备用！”
护城大阵如此奇特，单破一处符阵只会减弱阵法，却不会令它失效。只有三处符阵都被破坏，对于绿洲的庇护才会彻底消失。
燕三郎听得目光一闪，从前可不是这样听说的。显然元老会为护城大阵放出烟雾阵。
这种核心工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底细越好。
洪荒沦陷势不可挡，绿洲方面早留一手，候备符阵多套，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
从他们所立之处，还可眺见远处其他符阵的光芒，那就是黑夜中的明灯，带给绿洲人安全与慰藉。
独独西城门的符阵已经消隐，就在众人眼皮底下。
覆盖城墙的绿光，也跟着减弱三分。
只是减弱，还未消失了。
可是城中居民见了，爆发出阵阵惊呼。
西城门兀自屹立不倒，怎么符阵莫名其妙就破了？
现在，西城门抵御妖军的唯一凭仗，就是两者之间的高墙。
没有了神通阵法的保护，即便是千锤百炼、雄壮浑厚的城墙，又能在妖军面前坚持多久？
想到这一点，燕三郎同样头皮发麻，又觉脚下的地面颤得更加厉害。
妖军每一次撞击城门，好像都更生猛。
晶长老的脸色，就和夜色一样黑：“白星，速去支援城墙！”
话音刚落，巨鸟褐劳从天而降。
晶长老正要跳上去，燕三郎却拦在他面前。
“最后一个问题。”燕三郎当然知道晶长老心急如焚，没把挡路的一矛戳死是因为“白星”就在边上，“在钉溪岩，你原本要用什么手段对付妖帝，除了爆破？”
第1605章 到底有多少奸细
爆破钉溪岩那一下子的确称得上山崩地裂，燕三郎就是本尊亲来，也没几分逃生把握。
但妖帝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善茬么？元老会把刺杀行动当作孤注一掷的求生手段，至少要再加一两重保险吧？
不独是燕三郎有所怀疑，迦棱天等人也曾经问起，但几位长老的嘴比蚌壳还紧。保密做到这个份儿上，想来是个大杀器了。
晶长老不耐烦：“你问太多了，不关你事。”带出一阵风声，就从燕三郎身边绕过，跳上鸟背。
大鸟振翅而起。
天上电闪雷鸣，褐劳只敢低空飞行，往白殿方向而去。
另外两只褐劳盯着燕三郎和白星。
燕三郎毫不犹豫从口袋里摸出两条鱼干，分别甩了过去。两鸟伸喙接了，对他还是爱搭不理的模样。
这俩货胃口还挺大？燕三郎无奈，把自己暗藏的两块绿色灵石都丢了出去。
这下子褐劳高兴了，把灵石吞进嗉囊后就拿脑袋蹭他，一副任君驱使的模样。
“走吧。”燕三郎背着圣人跳上鸟背，白星如法炮制。
褐劳振翅，也是低空飞行，重傀冲燕三郎吼道：“你觉得，我们会遇上妖帝？”
燕三郎耸了耸肩。
“我们交换答案吧。”重傀不动了，而圣人抬起头来，在少年耳边赫赫低笑两声，“先说我们去哪？”
飞行中风噪很大，他还是回本体跟燕三郎说话比较方便。
“找个人，验证我心中所想。”燕三郎正色道，“若我所料不差，檀宣的杀手锏很快就能派上用场。”
圣人大奇，但声音瞬间抬高了两度：“你知道妖帝在哪？”
“这就要去找它。”燕三郎一路东张西望，“从假妖帝胸腔里掉出来那块独眼木符很眼熟。我认得一人，他送我的东西里也有相似的图案。”
“他送你的东西？”圣人先是一愣，但转眼就想通了，“你是说，我们行踪被妖军掌握、从矿道里出来还被穷追猛打，就是因为他送你的东西？”
“是啊。”燕三郎没好气，“他送我不少行军物资，里面就有这么一块护身符。”
“可妖军方才在丛林里追的不是我们。”
“有人带走了符牌。”
“那一组是重潼和烈木。你怎不告诉晶长老？”圣人忽然长长“哦”了一声，方才燕三郎和晶长老对话，他也听了个十成十，“原来你们打着这个算盘。”
“总得有人引来追兵，我们才得安全。”
圣人挠了挠下巴：“你不担心烈木？”
燕三郎淡淡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护城大阵消失，长眼睛的人都能看见，整个绿洲城已经陷入惊惶。燕三郎控制褐劳降落到战备库前，这里倒还有序，主要往各营各队发放药物和弓箭等物资。
燕三郎看到一个熟面孔，上前一把抄住那人胳膊：“缪毒在哪？”
这人正是两天不见的寒食。燕三郎初入洪荒时，就由寒食引他去见缪毒。
寒食身上也挂了几处彩，左耳没了，白布缠着脑袋。
“缪大人不久前带人去守东门。”寒食正色道，“东城门巡卫主官被妖怪咬掉了脑袋，局势危急，缪大人就赶去援替。”
绿洲城要是提前被攻破，他们这些外来玩家也没活路。现在他们和绿洲本地人是一条线上的蚱蜢，必须互相守望。
“杜寻在哪个仓库运资？”
那人太没存在感，寒食愣了几息，才想起杜寻是谁：“就这里。但我好像很久没看到他，不知道还活着没。”
绿洲城里也是战场，流矢和禽妖无数，运输兵时常损耗。有人上一趟还在运东西，下一趟就没了。
“他消失多久了？”
寒食想了想：“大概……两刻钟？”
“最后一趟物资送去哪里？”
“西城门啊。”寒食想也不想，“各个城门二百丈内都配有战备库，其他地方暂短缺，我们当然送去西城门。”
话音刚落，燕三郎只觉周边忽然亮如白昼。
这情形不久前也发生过。
“不好！”他猛然转头，果然看见正北方的光芒正在减退，两、三息后化归为无。
那里又陷入一片黑暗，目击者心头同样是一片暗沉。
寒食失声道：“北城门的符阵也被破了！”
就连“白星”的语气也格外凝重：“只要再破一座符阵，护城大阵就会消失。”
接下来，会是哪座符阵被盯上呢？
“这儿离北门不远。”燕三郎突然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两人召来褐劳，起身就走。
因为地形之故，北门距离西门很近，从武备库全力奔去不过小半刻钟可达，走空路当然更快。
耳畔风声呼呼，燕三郎脑筋转个不停：“先是西城门符阵失效，然后是北城门。这是多人合作还是一人所为？”
绿洲城里到底有多少个奸细正在搞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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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寻肩上负着沉甸甸的麻袋往前挤，才要挤到队伍前方，就见北边夜幕中炸开几团烟火，映亮了半边天空。
这时候北城门放烟火可不是图喜庆，而是紧急传讯。
北边儿出事了。
“进去，快给我们让道儿！”后方人群大吼，谁也不想站在光天化日下给妖怪当靶子。
现在他们挤在东城门下的矮栈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