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瞳孔猛然收缩。
他从未想到,曾经缠绕他多年的梦魇,竟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萧霁并没有挣扎,他已然判断出凭借自己的力量,用尽全力都无法挣脱。或者说那人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更像是鬼魂!
感受着那东西冰冷的吐息越来越近。领口的衣物被抹开,冰凉柔软的唇瓣落上他的后颈,缱绻又恶毒。
宝贝儿,我等你来陪我
灯光很快再次亮起,萧霁站在原地,后颈的冰凉阴寒似还未散去。
心跳得有些过快了。
萧霁知道那是谁了,这个人曾经是他的一个患者,在他担任他的心理医生的时候疯狂喜欢上了他,但是那人的喜欢却是疯狂又病态的。在连续几次告白失败之后,那人最后约他出来看一次烟火。
萧霁出来时,看见患者浑身涂满了火油,手上握着一个打火机。
宝贝儿,我来请你看烟花。希望,你能喜欢。
说完,那人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打火机的开关。涌出的烈焰从他的手上开始蔓延,烈火舔舐过他浑身的血肉,吞噬掉他曾经说出过无数甜蜜爱语,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唇,吞噬掉他总是无比深情的眼眸。
最后只剩下了一具被烧焦的干瘪骨架。
这是他送给那个他爱着的人的,最后一场绚烂烟火。
萧霁吐出了一口气,下意识抚摸上藏在领口里面的那枚圆玉。
再睁开眼睛时,萧霁便已经恢复了冷静自持的样子。因为某些身体上的原因,他不能像是正常人一般感受到正确的情绪,任何温暖快乐的情绪在萧霁感受来,就是令人致郁疯狂的悲伤。
他的正面情绪被反转了,他无法笑,无法快乐,更无法爱一个人。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从未感受过任何快乐。这个世界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直到他遇到了他的老师,老师教了他很多很多东西,和老师在一起的时光是他最快乐的时光。只是后来
悲伤的情绪再次被勾起,好在萧霁已经学会熟练地压抑自己内心的负面情绪。
尤林泪流满面,口中喃喃着妈妈,段闻舟则是满脸笑容,嘴角上扬地看着自己面前,像是在和谁说话。
你们刚刚都看到了什么?萧霁问。
尤林:我的妈妈。
段闻舟:一些很久不见面的老朋友而已,再次看见真令人开心!
萧霁没有追问。
他们向着方才尖叫声穿来的地方走去,穿过一道门下了台阶,进入了医院的挂号大厅。
情侣女生坐在地上大喊大叫,指向情侣男的方向:不不,不是我杀了你!是他杀的!是他杀的!
情侣男人一脸愤怒,大声咒骂着什么。
囚徒恶狠狠地握着一把手术刀,在地上乱刺着。
萧霁此时已然明白了。
参加这场游戏中的这七个人,全都曾有意或者无意地杀过人!就在刚刚,那些因他们而死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以灵魂的形态。
第8章 黑色圣诞
好一会,众人才平静下来。
我们,我们动作要快一点了!情侣男说。
如果拖到了黑夜降临,他们就不能自由活动了,刚才的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再也不想重新经历一次了!
囚徒浑浊的眼球转向萧霁:医生,这是你的密室吧。
萧霁没有回应,也没有否认。
囚徒:那你想必知道出口和钥匙在哪里了?
医院的大门被钢条封上了,显然这并不是真正的出口。
情侣女生弱弱地开口:我想我知道钥匙在哪里。
众人随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在大厅的角落里,一棵巨大大约有着三四米高的白色圣诞树耸立在地面上。
但是令人悚然的是,这棵圣诞树却并不覆盖着绿色的针叶,而满是闪烁着银灰色光芒的针管!上面密密麻麻的针管如针叶一般直直挺立向着各个方向,上面有些甚至残存着深色的血迹。这些针管,全都是被使用过的!
而在那棵圣诞树的树顶,一枚小小的金色钥匙被无比显眼地挂在那里,闪闪发光,宛如一个无害的装饰品。
可是很显然,如果想取下那枚钥匙就代表着必须要爬上那棵满是针管的可怕圣诞树!那些尖利的针头会破开表面柔软的肌肤,扎入血肉中,随着一步一步的攀登入得更深,直到磨上里面的骨骼,折断在肉里,再也无法取出。
【这树看着都疼死了!!】
【哈哈哈哈鬼爵可真是铁石心肠,连这样的美人都毫不留情】
【我就喜欢看美人受伤的样子,他哭起来一定很漂亮吧】
【死变态啊】
段闻舟跑了过去看了下,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棵树是用钢钉钉在地上的,没办法放倒。
萧霁轻声说: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漏洞。
他走到了树下,记忆回转到了当初,那个偏执的患者也曾经送给他这样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他开着车来找他,抱着满满的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
他将那棵被装点地无比漂亮的圣诞树送给他看,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应他的呢?
对不起,我不过圣诞节。
自己好像是有些过于冷漠了,他这种无心无情的怪物,落到现在这种境地也算是活该。
医生,希望你能尽快想出来门和另外的钥匙的位置。
囚徒的眼睛已然发红,他的身上还沾染着血迹,脸上带着残忍的笑。
否则,你可能就要被迫去爬那棵树了呢。
萧霁无视了他警告的话语,且不说囚徒打算怎么逼迫他去爬树,如果动起真格的来,他一个人就能把他们五个全部都撂倒。
这间医院对于萧霁来说并不陌生,他曾经在这里工作过三年。这里的每一个地点他都十分熟悉,这里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像是直接将他的那间医院搬到了这里一样。甚至是连门口的标牌上的划痕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很显然,这个异种学院拥有着某种超自然的力量。
萧霁思索了一会,直接上到了二楼,熟练地找到了2017号病房,这是曾经多次出现在他梦境中的房间号码。
一开门,一股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面而来。
和外面陈旧腐蚀的场景相比,这里温馨干净得不像话。并不像是一间病房,而是一座花园。到处都是绚烂开着的玫瑰花,被插在各种各样的花瓶中,鲜艳欲滴,就如同一直有人在悉心照顾它们。
两张巨大的病床并排放在房间最中央的位置,上面撒满了玫瑰花瓣。
甚至这里还有一张书桌,上面最显眼的地方放着一张信纸,萧霁打开了信纸。
那人的字和之前一样俊秀挺拔,文字内容却让人看了悚然而惊。
【亲爱的
自从那天我约你出来看烟花之后,你就再也没有理过我
无论我在你的身边如何哄你,你都不和我说话
就和看不见我一样
明明我一直在你身边啊
我好伤心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不喜欢我送你的烟花吗?
你总是话太少,什么都不和我说
什么都藏在心里
如果我有了你的心
是不是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了呢】
萧霁皱起了眉,将信纸叠了起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
上面写了什么,让我们也看看呗!
囚徒试图凑近了些,却被段闻舟挡开。
段闻舟冲他呲了呲小虎牙。
我警告你,离我萧哥远点,别动不动凑这么近!
刺耳的火警声骤然响起,房间顶端的灯开始闪烁,一股烧焦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
黑暗,降临了。
走!
萧霁一把拉住了段闻舟,两人顺势滚上了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
他将年轻的青年压在身下,雪白的被单扬起,遮挡住了两人的身形,将他们隐藏在下面。
在白色的布料下,处于上位的萧霁用修长的食指抵住了段闻舟的唇,细长的凤眼眯起,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藏好,不要出声。柔软的黑发从他的侧颈滑落,贴在段闻舟的脸上。
段闻舟当然听话地没有说话,内心却如同一只尖叫鸡:
啊啊啊啊我和萧哥上床了嗷!
啊啊啊啊他抱着我的腰呜呜呜!
我,我就这么轻易和大美人贴贴了吗?!
情侣男生和女生见到情况不妙,也跟着萧霁两人一样,躺上了另外一张床,赶在黑暗降临之前,用床单盖住了自己。
囚徒同样警觉起来,但是他之前一直都站在离着门口最近的位置,为了方便遇到危险第一个逃跑。此时却被这点拖了后腿,门口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可以用来躲藏的地方。
尤林则是因为反应最慢,根本没来得及躲藏。
滚开!
囚徒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挡在前面路上的青年,一个侧滑,钻到了床底下。
刺啦刺啦,病房里面的灯彻底灭掉了。
原本温馨美好的病房立刻陷入了一种冰冷诡异的氛围中,在白昼时显得格外漂亮的玫瑰花没有了光明的抑制,开始迅速抽枝生长,发出窸窸簌簌的声音。它们的枝叶变成枯黑色,上面的尖刺突出,犹如镰刀一样伸展。
这些玫瑰花犹如活物一样迅速蔓延,很快就填补满了房间的全部角落。被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墙皮簌簌地向下掉落着黑色的粉末,如同在经历一场大火。
第9章 食人玫瑰
尤林被囚徒推倒在地,一根玫瑰花从床头的花瓶里伸出,上面玫瑰花的花心上,生长出了一只无瞳的眼球。那眼球就躲在花心里,滴溜溜地转动着对着尤林看。
蔓延的根茎直接扎进了他的血肉里,细密的根须缠饶上他的小臂,无数黑色小虫子一样扭动着,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尤林发出一声哀号,转瞬却又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能,不能出声!否则会被发现!
他努力拖动着那缠在手臂上的玫瑰花,缩到了窗户边,勉强用窗帘挡住了自己的身子。
好疼,好疼!
尤林疼得眼前发黑,但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骤然出现。
林林,你在哪呀?
我的宝贝林林?
那声音忽远忽近,听不分明到底是在哪里。
出来呀,让妈妈看看你。
尤林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那些玫瑰花还在贪婪地吮吸着他的血液,并且那眼球也渐渐完整起来,有了眼膜,眼皮,甚至还生出了一张小小的嘴。那玫瑰花张开了新生的嘴,发出了尖细的弱小声音。
他在这里!嘻嘻!他在这里呀!
该死的!尤林一把攥住了那玫瑰花,但是那声音却还是在不停地从他的手心里传来,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
快来,快来!他在这儿!
一双沾满了污渍,边缘已经有些泛黄的女式布鞋出现在了窗帘底下。
啪嗒,啪嗒
她的步子很慢,鞋子从左向右慢慢地晃过去,口中还在不断呼喊着尤林的小名。
终于,那布鞋消失在了窗帘的边缘。
妈妈走了,并没有发现他。
尤林吐出一口气,身子这才放松下来,斜靠在墙上。
这样不行,他下一次在白昼的时候,一定要尽量靠近有遮蔽物的地方,这样一旦黑暗降临,就能及时地躲藏起来!
绝对不能再像是这次一样了!
就在他盘算的时候,刷拉一声,窗帘居然被拉开了!
他母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吐着长长的舌头的青紫色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用一种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势倒挂着。
找到你啦~我的乖宝贝!
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像是在藏着什么东西,但是却忘记了她现在是倒挂着的,东西在身侧垂落出了一角。
那是一条细细长长的,已经被浸得乌黑的绳索。
就是当初尤林用来把她吊在阁楼上面的那一条。
萧霁和段闻舟两人躲在床单下面,暂时还算安全。
他们侧耳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周围却并不如想象中的一般安静,而是布满了各种纷杂的脚步声。
有母亲在用充满爱意的声音,呼唤她的孩子。有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他们像是在玩捉迷藏,在围着床吧嗒吧嗒地转圈圈,还有妻子绝望的尖利哭喊声,男人的嘶吼声。
这可真是太热闹了,比白天热闹多了。
在一片嘈杂声中,萧霁听到有人在低低地念一首情诗。
我的爱人啊
你躲藏在黑暗里
从远处聆听我
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如同一个吻
封缄了你的唇[1]
段闻舟也听到了这首诗,他在黑暗中眨巴了一下眼睛,用眼神向着萧霁的方向控诉。
萧哥!他耍流氓!
萧霁当然没有get到他的小心思,毕竟他当初被这个患者追的时候也没少听这种情诗,对此早就免疫了。大约七八分钟之后,灯光再次亮起。两人这才从床单下出来。段闻舟的脸显得有点红红的,紧紧地抿着唇,下床的动作有点不自然。
房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玫瑰花轻盈地摇曳在花瓶中,颜色更加艳丽了几分。
萧霁瞥他一眼:被闷到了吗?
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猛然摇头,然后又猛然点头,脸红得更过分了。
是是的!底下太闷了!
【我觉得这个小青年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那里不对劲】
【我也这样觉得可能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吧,我很少在学院里看到这么正常的人,疯子和变态倒是一抓一大堆】
救命!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