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人送黑发人……
  晏三合可以想象出这一封又一封的信传到祖父手中,他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可他没有倒下,他还能读书,还能画画,还能用足迹走遍云南府的山山水水。
  由此可见,他的心结不是他们。
  不是他们,又会是谁?
  会不会是那个让晏家被抄的下作门客。
  但如果是他,又怎会是难以开口的?
  这仇明明白白的摆在晏家和祖父的心口上啊。
  晏三合生平第一次,感觉到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头儿,其实和她隔了十万八千层的肚皮。
  一层肚皮一个秘密。
  老头儿,你真正的秘密在哪里?
  谢知非并没有走远,双手抱胸以一个十分慵懒的姿势,盯着不远处的晏三合。
  她就这么倚墙坐着,暗夜的风吹起她的单衣,她丝毫没有冻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呢?
  谢三爷彻底看呆了。
  这姑娘是少根筋还是怎么的?
  她怎么就不觉得冷呢?
  ……
  谢府。
  太医刚走,谢道之就躺不住,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谢总管忙上前扶住,“老爷?”
  谢道之推开他的手,虚弱道:“大爷回来了?”
  “刚刚回府。”
  “叫他过来。”
  “是!”
  片刻后,谢而立已经站到谢道之跟前。
  “父亲?”
  “你让老三跟着去了?”
  “是。”
  谢道之迟疑片刻。
  “光让老三跟着还不够,咱们家也得动起来,否则……”
  谢而立想着季家的事,“父亲,怎么个动法?”
  “没想好。”
  谢道之把脸埋进掌心,“我脑子里一片乱。”
  “父亲先别急,这事已然这样了,咱们就得朝前看。”
  谢而立安慰道:“明儿还要早朝,您先……”
  “不好了,老爷。”
  谢总管突然推门进来,“老太太烧起来。”
  谢而立大吃一惊,“裴太医呢?”
  “已经走了。”
  “怎么突然烧起来?”
  “刚刚还好好的。”
  谢道之一拍床沿,“拿着帖子再去请裴太医来。”
  谢总管:“是!”
  “父亲先歇着,我去老太太那里看看……”
  “老大!”
  谢道之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脸色发白,“你说,会不会是报应来了?”
  谢而立尾椎骨顿时升起一股寒气。
  “应该不会吧,不是还有几天的时间。”
  “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有什么一定?”
  谢道之有气无力,“万一提前了呢?”
  谢而立:“……”
  足足过了好一会,父子二人都没有开口说话,他们听见各自的心跳——
  砰!
  砰!
  砰!
  ……
  晨曦的光,一点点透出来。
  晏三合揉了揉坐麻的腿,等腿上的麻劲过了一点,才走出巷子。
  城门还没开,但出城的马车已经开始排队。
  她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不远处,谢知非摸着下巴,“你们说,三爷我是脸皮还再厚点呢,还是动点歪门邪道?”
  朱青一脸“爷,你饶了我吧”的神情。
  丁一认真思考了会,“歪门邪道吧,爷的脸皮已经够厚的了,也没见管用!”
  谢三爷手指冲丁一用力点几下,扭头冲朱青道:“扣他一个月月银。”
  朱青:“好!”
  丁一:“……”
  谢三爷不去看丁一快苦出水来的脸,正要走上前,余光一扫,却见谢总管迈着两条肥腿,直向他奔来。
  “出了什么事?”他神色一变。
  谢总管神色间掩饰不住的惊慌。
  “三爷,老太太回去就病倒了,裴太医说凶险。”
  “什么叫凶险?”
  “裴太医文绉绉的说了一大堆,我也听不明白,大爷说让三爷抓紧点。”
  谢三爷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谢总管点点头。
  谢知非当下愣在原地,面沉似水,季家的倒霉好像也是从哪个生病开始的。
  “大爷还有什么话?”
  “大爷让三爷凡事自个当心。”
  谢知非眼睛一睁,当机立断道:“朱青、丁一?”
  二人忙上前:“爷?”
  谢知非:“准备出发。”
  丁一手冲着晏三合背影一指:“那她呢?”
  “你不是让爷用歪门邪道吗?”
  谢知非:“爷听你的话。”
  丁一:“……”
  丁一:那我被扣的月银呢?
  谢知非快步走到晏三合面前,掏出腰牌,往前一举。
  “五城兵马司办案。”
  他嗓音暗哑,但整个城门口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晏三合,你跟我走一趟吧。”
  “……”
  晏三合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已经被一只大手拽住。
  “得罪了!”
  谢知非把人拽出队伍,一直拽到城门口,冲守城门的侍卫又一举腰牌。
  那些人一瞧是谢府三爷,赶紧把厚重的朱门往边上拉开。
  朱青赶着马车穿过城门,又“吁”的一声勒住缰绳,停在路边。
  谢知非一指那车,“上车。”
  晏三合没动,低头看了眼胳膊上的鬼爪子,眼神儿带着勾刺。
  “这么急,你们谢家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