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二房那头,也抽空走一趟。”
  “我今日已经去过。”
  “柳姨娘怎么说?”
  “她只骂自己的女儿。”
  “倒是会做人!”
  谢而立冷哼一声,“夜了,歇吧!”
  说完,他翻了个身,面向外侧而睡,后背隔出一片冷漠来。
  泪,终于从朱氏的眼角滑落。
  她扭头看了眼男人的后脑勺,将心中漫开来的委屈、苦涩、难过 和泪一道,一点点逼了进去。
  ……
  偌大的四九城,此刻与朱氏一样伤心落泪的女子中,就有一个杜依云。
  杜依云的伤心和的朱氏完全不同。
  她是气自己千方百计筹谋的局,竟然被大事小化,小事化小了。
  最让她咬牙切齿的是,谢家一父一子,一个去徐家摆官威,一个亲自去刑部要人。
  这是妾吗?
  这分明是谢府三奶奶的待遇。
  榻上,倪儿起身绞了块热毛巾,递给杜依云:“姑娘,这次不行,咱们下回再……”
  “哪还有下回?”
  杜依云恨恨道:“下回再冲着那贱人去,谢家人就该察觉了,他们又不傻。”
  倪儿愁啊:“姑娘这事,还得过了明路才名正言顺,否则……”
  “谁不知道要过明路。”
  杜依云把热毛巾往倪儿手里一扔。
  “爹都试探好几回了,谢道之那个老东西就是支支吾吾,不给句准话。”
  倪儿冷笑:“小姐没嫌弃三爷短命,他们谢家倒嫌弃起咱们杜府来了,真真笑掉大牙。”
  杜依云怒道:“不许说我三哥短命。”
  “瞧瞧奴婢这嘴!”
  倪儿轻轻抽了自己一嘴巴,“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贱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竟能劳动谢老爷?”
  杜依云一听,愣住了。
  对啊,她什么来路?
  父母兄弟是谁?
  是谢家哪门子的贵客?
  我竟然一无所知。
  “不行,我得让人查一查。”
  杜依云用力一捶床沿:“等查到了,我再想办法治她,我还就不信了!”
  ……
  一夜好眠。
  晏三合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睡在外侧的李不言早已不见踪影。
  这个时间点,她多半是练武去了。
  晏三合穿妥衣裳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照自己的头顶。
  疼是不疼了,但顶了块纱布太难看。
  汤圆端了热水进来,“姑娘快别动,我来替姑娘换纱布。”
  “帮我梳个最简单的发髻。”
  “姑娘放心。”
  换好纱布,梳完头,晏三合换上那身苍青色的衣衫后,低头洗漱。
  一切妥当,见汤圆还站在身后,想着这丫鬟的体贴周到,她咳嗽一声道:“我今日就出府去。”
  汤圆惊得话也说不出来。
  “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
  晏三合沉默了一会,“有什么难事,可以现在就说,我都能为你作主。”
  “能去哪里!”
  李不言掀帘进来,冲晏三合笑道:“小姐快去瞧瞧吧,有个死胖子跪在院子里,手里拿了根麻绳,说上吊的人死得快。”
  这是在告诉她,要走得先从我谢胖子的尸体上踏过去。
  晏三合冷笑一声,走到外间,看都不看地上的谢总管一眼。
  “李不言,把他手里的绳子挂梁上,想死还不容易,我成全!”
  “好嘞!”
  李不言走到谢胖子跟前,手一抽,谢胖子只觉得掌心火辣辣的,绳子已不见了踪影。
  我的个娘咧!
  还真舍得让我死啊?
  烈火冲头,谢胖子一骨碌爬起来,抡起两条胖腿就往外跑。
  李不言笑得前仰后倒:“瞧,又一个怂货。”
  怂货赶着报讯去了。
  不消片刻,一行人走进静思居,为首的,竟然是白发苍苍的谢老太太。
  她的两侧,一位是谢三爷,一位是大奶奶朱氏。
  第65章 留人
  谢老太太在院里站定,没开口,先抹泪。
  那泪一抹哗哗往下流;
  又一抹,还是哗哗往下流。
  要是光流泪倒也罢了,关键老太太还拿含泪的眼神,可怜巴巴的望着晏三合,显得可怜弱小又无助。
  晏三合咬牙:“这静思居什么时候搭上戏台了?”
  老太太成精的人,怎么能听不出她话里的讥讽,也不作声,还是一个劲儿的抹泪。
  抹着抹着,身子摇摇欲坠。
  一旁的谢知非忙伸手扶住,“快,快去请太医。”
  立刻有机灵的丫鬟跑开了。
  “晏姑娘不用担心,老太太将养个几个月,说不定就好了;要好不了,也是命。”
  谢知非转头冲晏三合歉意一笑,“姑娘慢走,我就不送了,万一老太太有个好歹,怕是临终有话要交待我。”
  我他妈!
  还走得掉吗?
  晏三合冷冷地看着谢知非,不甘心,“谢三爷,为什么非要留我下来?”
  谢知非收了玩笑之意,“晏三合,大华国律例,女子不能独立门户,这意味着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晏三合清楚的知道。
  意味着晏行去世后,他名下所有的一切,哪怕只是几间破屋,都要归于晏氏宗族。
  而她这个孤女从此也只能依附于宗族,并且,晏氏宗族有处置她的权利。
  说句最难听的,晏氏宗族让她嫁条狗,她也只能乖乖照做。
  晏三合其实根本不担心晏家人会找来,她原本也不是晏行的亲孙女。
  但,谢家不知道。
  谢知非见她沉默,目光不由深了几分:“老祖宗的病好不好,就看姑娘你的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让人起疑心了。
  晏三合袖子一甩,走进屋中。
  谢三爷嘴角含了笑,“马车已经备下,晚点我亲自来接姑娘回府。”
  一嗓子喊完,三爷偏过脸,笑意全无。
  她应承下来,并不是忌讳晏氏宗族,而是怕自己不是晏行亲孙女的身份露出来。
  很好!
  揪着你狐狸尾巴了!
  ……
  季府的宅子离谢家并不远,穿过四条巷,再拐过几个胡同就到了。
  晏三合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穿着官服的裴笑。
  这人身旁还跟着两个白白净净的和尚,两和尚双手合十,冲晏三合道了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