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谢知非,想叮嘱几句,又觉得太过煽情的话说不出口,纠结片刻后,只冲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万事小心。”
  “这话应该我对你们说。”
  谢知非皱眉,“我在观音禅寺安全的很,倒是你们。”
  与晏三合的内敛形成截然反差的,是裴明亭。
  他走过去用力的抱住谢知非,大掌在他后背狠狠拍了几下,“兄弟,保重啊。”
  “你们也一样。”
  谢知非推开他,走到晏三合面前,二话不说伸手揉揉她的脑袋,轻轻笑了。
  “输给李不言就等于是输给你,你想求什么,我去给菩萨说。”
  我这脑袋……
  你还揉上瘾了?
  晏三合抬头看着他,认真想了想,道:“我求得好死!”
  三爷浓眉轻扬,半笑不笑地看着她。
  “好,咱们就求这个!”
  ……
  谢三爷一走,屋里岑寂了下来。
  晏三合和裴笑一动不动,跟两根木头桩子似的。
  此刻,他们在等一个决定生死的消息——
  谢知非有没有顺利走出府衙。
  如果顺利走出去了,事情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他根本走不出那扇朱门,那就意味着周也对他们起了杀心,那就死翘翘了。
  半刻钟!
  一刻钟!
  半个时辰!
  就在裴笑等得快要喊“救命”时,黄芪和李不言推门进来。
  “怎么样?”裴笑蹭的一下跳起来。
  黄芪用力一点头:“爷,三爷走远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裴笑一屁股跌坐在下去,心说:再这么下去,我的这颗心早晚奄奄一息。
  晏三合淡淡地扫他一眼,“裴大人,写信吧!”
  “这就写。”
  裴笑挣扎着站起来,到书案前,提笔认认真真写下几行字,吹干墨迹后装进信封。
  “去交给周大人。”
  “我去吧!”
  李不言把黄芪往身后一扯,道:“顺便观察观察敌情,我擅长做这个。”
  裴笑拿眼神询问晏三合,见她点点头,才把信交到李不言手中。
  李不言拿过信,笑了笑。
  “晚上有场硬仗,不想输的话,裴大人和小姐都赶紧去补觉,还有你小芪子。”
  黄芪脸“腾”的一下红了。
  这个李姑娘怎么能这么叫他呢,忒不正经了,不调戏人吗?
  ……
  李不言一走,晏三合便甩袖进了内屋。
  裴笑也回了自个房里,一站定,眼皮突然剧烈的跳起来。
  “黄芪,左眼跳财,还是左眼跳灾?”
  黄芪一怔,“爷,左眼跳财!”
  完了,我这会是右眼跳,右眼跳灾……难不成是菩萨在提醒我,有大祸临头?
  裴笑想都没想,抬起腿照着黄芪的屁股就是一脚。
  “混账东西,明明是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黄芪捂着屁股,刚要辩解几句,突然看到他家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爷,你怎么了?”
  “爷的两只眼睛……都在跳!”
  黄芪整个人僵成一门柱。
  两只眼睛都跳那就不是大祸临头,而是灭顶之灾了!
  “黄芪,给爷铺纸、磨墨。”
  “爷要写给谁?”
  “蠢货啊,遗书还能写给谁?”
  裴笑的声音比奄奄一息,还要奄奄一息,“我要知道这一趟是这么险的话,根本不会管季家人的闲事。”
  黄芪心说:得了吧,就爷你那个性子……
  突然,衣襟被一把抓住,裴笑的目光逼视过来。
  “别铺纸磨墨了,快给爷找个香炉,弄三支香,再去买点纸钱来,多买点。”
  “爷这是要……”
  “我得和外祖母说叨说叨,让她好好保佑我,我要是没了,季家一百几十口人,统统完蛋。”
  ……
  与裴大人的坐立不安相比,晏三合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深睡眠。
  睁眼时,已是夕阳西下。
  李不言坐在夕阳里,用布一下又一下擦拭着软剑。
  见她醒来,李不言把剑往腰间一缠,走到床边坐下。
  “帖子给周也拿去了,没见着他的本人,是由衙役转交的。他家在哪里也已经打探清楚了。
  中午的时候,咱们院外的那些侍卫撤去了,我猜应该是周也的意思。”
  周也是接受了他们的示好吗?
  晏三合撑着床沿坐起来,用力揉揉脸,默然良久道:“不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诡异在什么地方?”
  “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尤其是周也,这人就像是一个又黑又深的山洞,洞里是什么,是危险还是宝藏,根本不知道。”
  “当然不知道啦!”
  李不言歪着头:“因为我们还没有爬进去探过。”
  晏三合定定地看着她,握住了她的手。
  “李不言,这一趟万一真的有事,你不用顾着我……”
  “晏三合,你丫给我闭嘴!”
  李不言一把甩开她的手。
  “别以为你是小姐,我就不敢骂你打你,你要再说这种话,姑奶奶抽你大嘴巴,你信不信?”
  “信!”
  晏三合突然起身一跳,勾住她的脖子,脸往她脖子上蹭。
  “走开,走开!”
  李不言作势去推她,恶狠狠道:“我不吃你这一套。”
  “吃的,吃的!”晏三合搂得更紧。
  李不言无言以对苍天。
  有谁相信,晏神婆耍起赖来,简直比谢纨绔还不要脸!
  ……
  周府的宅院,在大明山脚下。
  三进的宅院并不大,也很简陋,两个老仆各自忙着各自的事。
  主人庭院中,蔷薇花开得正盛。
  花下摆着一只炉子,炉子上正咕咚咕咚煮着药。
  边上坐着一人,那人一手拿着扇子扇火,一手时不时的打开药罐,低头往里面看几眼。
  这人正是周也。
  见药汁收得差不多了,他把药罐端到一旁,小心地倒出一碗药来,亲自尝了尝后,端进屋里。
  屋里陈设豪华,与宅子的简陋极不相配。
  黄花梨木的架子床上,半倚半躺着一个白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