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吴关月父子、周也的一切,你们都给我嚼碎了,咽进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往外漏。”
  裴笑还沉浸在九妹撞墙自尽的悲伤中,随口道:“五十你放心,这事我知道轻重。”
  “你知道轻重,却不知道这轻有多轻,这重有多重。”
  谢知非深目看着他。
  “凭他是谁,我父亲,你父亲,我大哥,甚至太孙那头也不能露一个字。”
  连怀仁都要瞒着?
  裴笑刚要问一句“为什么”,只听谢知非又道:
  “想想郑老将军是什么人?想想吴关月父子是什么人?再想想刑部,大理寺、都察院、锦衣卫……牵一发而动全身啊,明亭!”
  裴明亭被他这么一说,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冷汗都冒了出来。
  去他娘的!
  这案子要是闹出来,四九城的天都得翻过来!
  “所以,你这一路话也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就是为这事?”
  “否则呢!”
  裴明亭一拍额头,懊恼道:“我竟完完全全没有想到这一茬,真是疏忽了。”
  “你不是疏忽了,你是因为心里想着老太太另一半心魔。”
  谢知非一字一句。
  “下面的话,你们都给我听仔细了,我们对外的说辞是……”
  第163章 恶狗
  京城。
  北司诏狱,油灯昏暗。
  咣当一声后,徐来一步一步顺着楼梯往下。
  牢狱里一丝风都没有,又闷又潮又热,还有一股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徐来赶紧掏出帕子,捂住口鼻。
  “徐大人,小心脚下。”
  狱卒在前面带路,不时回头叮嘱几句,不多时便走到了最里间的一间牢房。
  徐来从怀中掏出银票,狱卒接过来,笑眯眯的塞进怀里,顺势掏出怀里的钥匙,把牢房门打开。
  “大人只管说话,小的在门口替大人守着。”
  “去吧!”
  徐来弯腰钻进牢房里,用力咳嗽了几声。
  季陵川侧躺在一张破草席上,掀开眼皮,看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是谁。
  徐来皱着眉头走过去,在季陵川面前蹲下来,忍了好几下,才把帕子放下。
  “季陵川,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小儿子……”
  季陵川一听到最疼的小儿子,猛的睁大眼睛。
  徐来心中得意一笑。
  看吧,这世上就没有哪个做父母的,不心疼自个孩子的。
  “你小儿子一个时辰前咳出一大口血,这会昏迷不醒。”
  季陵川只觉得心如刀割,挣扎着坐起来,脚链、手链碰出刺耳的声音。
  “你,你说什么?”
  “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能吃得了牢狱里的苦,更别说他身上还有着病。”
  徐来“啧”了一声,摇摇头。
  “老季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一辈子拼来拼去,说到底不就是为了儿孙吗,白发人没走,黑发人先走了,痛啊。”
  季陵川一双手死死的握成拳头,咬着牙关不说话。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得干聪明事,别一条死路走到底,凡事多为儿孙着想着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来替人传个话。”
  徐来用帕子捂着鼻子,声音却十分清楚的透出来。
  “只要你把张家人咬出来,那人保你儿子不死,保你季陵川也不死!”
  “呸!”
  一口含血的唾沫吐到徐来身上。
  季陵川身子微颤,额头青筋一根根爆出来,道:“要我背主,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徐来半点不在意,反而森森地笑了笑。
  “老季,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之内,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都能来找我。但是三天一过……那就别怪我徐来心狠手辣。”
  “你想怎样?”
  “对你,我当然不敢怎样。”
  徐来眼中露出狠光。
  “但对一个本来就病得快去见阎王的人,我想做些什么手脚,没人查得出吧!”
  “你,你,你……”
  “我还是那句话,多为儿孙想一想,别白发人送黑发人。”
  徐来把身子凑过来,压着声音。
  “老季啊,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人喜欢折腾,从来不会让人好好死的。”
  “你这条恶狗!”
  季陵川气血翻涌,嘴一张,喷出一口血来,正正好喷了徐来一脸。
  徐来拿帕子慢悠悠的擦干了血渍,然后直起身。
  “老季,大戏开场了。”
  ……
  东宫,太子府。
  西院里,沈冲敲了敲书房门。
  “进来!”
  沈冲推门进去,走到书案前。
  “爷,刚刚北司传来消息,一刻钟前徐来私下见了季陵川。”
  “噢,他说了些什么?”
  “打听不出来,季陵川被他气得吐了一口血。”
  赵亦时放下手中的笔,从椅子里站起来,踱步到窗前。
  他从小在太子和皇帝身边长大,天生有股帝王之气,不说话的时候气势压下来,别说沈冲,就连最得宠的近身内侍严喜都大气不敢出。
  赵亦时回过头,瞧了沈冲片刻,“五十和明亭走了多久?”
  “足足两个半月了。”
  “成不成,也该回来了吧!”
  赵亦时停了下,“交待下去,把季陵川护好了,万万不可出事。”
  “是!”
  沈冲退出去。
  严喜见太孙右手虎口上沾了一点墨渍,忙绞了帕子去擦。
  赵亦时挥开他的手,自己拿过帕子一点一点擦拭。
  忽然,他手一顿。
  “案子拖了两个半月,汉王这个时候让徐来去见季陵川,目的何在?”
  严喜垂下头,心知太孙这话绝不是在问他。
  “季陵川死死撑了两个半月,硬生生扛下来。”
  赵亦时轻轻皱眉,“他还能扛多久?如果他扛不住,那么后果又会如何?”
  严喜把头垂得更低了。
  “从季家被抄,到季陵川关进大牢,皇上对此事只字不提,只字不问……”
  赵亦时把帕子往严喜手里一扔,“这又是为什么?”
  严喜拿着帕子,头几乎垂到了胸口。
  ……
  翌日。
  天微微亮,六匹快马驶离驿站,直奔京城方向。
  五月正是雨多的时节,除了第一天风和日丽外,余下的时间几乎
  是在雨中前进。
  所有人都是一身泥泞不堪,都是强弩之末,都靠一口“季家不太好”这口仙气在硬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