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洛最恨他这副默默忍受的样子,“抬起头来!”
  拐杖在赵亦时的头上敲两下,赵亦时不得不仰起头,定定地看向太子。
  太子脸上的嫌恶,毫不遮掩。
  “季陵川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我不向皇帝求情,是因为无脸可求。你倒好,明里暗里帮衬不说,竟然还替他去坐牢。”
  赵彦洛连连冷笑。
  “太孙啊,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贤德啊!”
  这话字字诛心。
  赵亦时红着眼眶,诉道:“父亲,儿子若有此心,天诛地灭,人神同弃!”
  “人神同弃?”
  赵彦洛冷笑得脸上的肉抖了几下。
  “太孙如此举动,有情有义,谁听了不夸一声好?连陛下也因为太孙的情义,赦免了季陵川的死罪,多感动啊!”
  “父亲。”
  赵亦时积蓄了半天的勇气,终于拿出来。
  “儿子有情义,那是因为父亲教的好,更是因为父亲有情义。父亲身为储君,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关注之下,不方便行事;儿子是奉父亲之命,在救季家。”
  “瞧瞧,本太子明明什么都没有让你做,你却什么都做尽了。”
  赵彦洛拄着拐杖,肥胖的身子缓缓站起来。
  “贤太孙啊,你是我生的,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赵亦时挺直腰背,神色坦然,“父亲,我没有别的心思,就是不想让汉王得逞。”
  “汉王得逞?”
  赵彦洛把拐杖用力往地上一敲,怒吼, “你是在保你母亲,保你的母族,保你自己太孙的地位。”
  “有什么错呢?”
  赵亦时忽的笑了一下:“父母好,就是儿子好;儿子好,就是父母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彦洛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片刻,举起拐杖又是重重一击,直接把赵亦时击倒在地。
  “滚!”他一声怒吼。
  赵亦时闭了闭眼睛,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冲赵彦洛行礼。
  “儿子告退,父亲保重。”
  他转过身,没有立刻迈步,而是挺了挺腰背,一步一步走出院子。
  院外,高行亲自守着,见太孙出来,唇动了几下,到底不知该说什么。
  赵亦时看着他,淡淡一笑:“看,我怎么做都是错!”
  ……
  傍晚,谢府。
  谢知非翻身下马。
  “三爷回府了!”
  小厮忙上前接过缰绳 ,又冲一旁的裴笑道:“裴爷也来了,快里边请吧。”
  谢知非:“父亲和大哥呢?”
  小厮:“回三爷,老爷和大爷今儿晚上外头都有应酬。”
  “那谁把我叫回来的?”
  “是太太。”
  谢知非皱了下眉,一把握住裴笑的手:“走,跟我去见我娘。”
  裴笑的心思早就飞到静思居,可话已经说出口了,这一趟是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的,又不好收回去。
  “黄芪,先把烤鸭给晏姑娘送去,让她趁热吃。还有,我一会就去瞧她。”
  谢知非用力一拽,裴笑被他带的差点一个踉跄。
  “拽我干什么呢?
  “别让我娘等!”
  吴氏住东路的知春院,院子虽比不得老太太的,却也很幽静。
  谢知非刚到院门口,就听到了杜依云的声音。
  他脸色一变,二话不说扭头就走,却忘了自己还拽着裴笑的手。
  可怜的裴大人被拽得又是一个踉跄,彻底怒了。
  “谢五十,你他娘的干什么?”
  裴大人这一嗓子,屋里头的人还有听不见的?
  一道倩影从屋里飞奔过来。
  “三哥,你回来了?”
  裴笑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谢五十扭头就走,敢情是这位小姑奶奶在啊!
  谢知非虽然笑着,但语调平平,“你怎么在?”
  “在一天了,就等着三哥回来呢!”
  杜依云心疼地看着谢知非,“三哥怎么瘦成这样了。”
  “已经养回来一些了。”
  谢知非摸了摸下巴,每一个字都意有所指:“刚去寺里的时候更瘦,这身子可真没用。”
  杜依云一听,更心疼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是不是劳累啊?兵马司那个差事咱们辞了吧,我让我爹给你寻个又体面、又轻松的差事。”
  “何必麻烦世伯。”
  谢知非心虚地笑笑,“兵马司不用坐衙,挺自在的。对了,你用过饭了?”
  “没有,我等三哥回来再用。”
  杜依云嘟着红唇,娇嗔道:“三哥,我让我们家厨娘做了红参老鸭煲,最清补不过,一会你多喝两碗。”
  裴笑听着牙酸,受不了,“你们慢慢吃,我去静思居看看。”
  “不许去!”
  谢知非突然大吼一声。
  刹那间,整个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谢知非自己都没有料到这一声,竟能吼得这么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娘你还没见呢,谁允许你去的!”
  “哎啊,我把这事儿忘了。”
  裴笑懊恼地一拍脑门,理了理衣裳后,大步走进房里。
  谢知非正要跟上去,杜依云拦住了去路。
  “三哥,他去静思居做什么?他和晏姑娘认识吗?怎么认识的啊?”
  一个字都答不上来。
  也懒得答。
  谢知非眉头一皱,“我饿了,头有些晕。”
  “太太,三哥说饿得头晕,开饭吧!”
  杜依云笑眯眯的走进屋,伸手晃了晃裴笑的胳膊。
  “明亭哥也在这里用了饭再走,太太刚刚还和我说起你呢。真要惦记晏姑娘,咱们就把晏姑娘也叫来一起吃,岂不是热闹?”
  第191章 长辈
  裴笑乍一听这话,满心欢喜,正等不及的想见晏神婆呢。
  但细细一品,觉得十分的不妥当。
  他是惦记晏三合,但这是暗戳戳的私密事,不可伸张,不能伸张。
  人家晏三合虽不在意这些,但到底是个姑娘家,自己混蛋无所谓,姑娘家的名声坏不得。
  “杜依云,谁说我惦记她?她帮过我一个忙,我去谢谢人家。”
  原来如此啊!
  杜依云咬着唇,娇娇柔柔道:“明亭哥,是我用词不妥,你别介意。”
  “好了,一个大男人还和姑娘家计较。”
  吴氏瞪了裴笑一眼,“来人,去把晏姑娘请来,就说太太为着昨儿的事情,向她赔个不是。”
  “母亲,万万不可。”
  谢知非出声拦住,“她那个性子……”
  吴氏沉了一点脸色下来。
  谁拦都可以,唯独不能老三拦,长辈向晚辈赔不是,这姿态已经放得够低。
  老三拦着是怕自己吃了她吗?
  谢知非扫一眼母亲的脸色后,扭头吩咐跑腿的丫鬟:“去把晏姑娘请来,请的时候态度恭敬些。”
  “是,三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