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亭用肩膀碰碰谢知非的。
  从得知爹娘急吼吼地冲到谢府,他其实就知道错了。
  他小裴爷不是转个身就忘了,更不是没往心里去,恰恰相反,他心里明白着呢。
  自己的婚事,不仅爹重视,娘重视,赵怀仁说不定也早有安排,总而言之一句话:谁都会称心,但就不会让他称心。
  可人活一世,多不容易啊。
  胡三妹年轻的时候,还为个吴关月折腾呢,他们俩那才叫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怎么,到他小裴爷这里,他应该认命了,妥协了,连个挣扎都没有,就乖乖进洞房了?
  那多没意思啊!
  “五十。”
  小裴爷耷拉下脑袋,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我查不到她的来龙去脉,心里慌,就想为自己搏一搏,我没想她的处境,是没时间去想,来不及了。”
  谢知非神色大变,“你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
  第255章 他呢?
  可不都回来了吗!
  裴明亭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什么都没查到?”
  裴明亭又点点头。
  谢知非一时心里哽得厉害,“这丫头难不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这话,和我想到一处去了。”
  裴明亭“啧”了一声,“还有那个李不言,也什么都查不到,我有时候夜里想一想,都觉得瘆得慌,她们俩个不会都不是人吧!”
  亏你想得出。
  谢知非刚要呵斥,只听外头有人喊道:“小裴爷,裴老爷、裴夫人要回去了。”
  裴明亭可怜巴巴地看了谢知非一眼,“我先回去,水月庵的事情回头再说。”
  “我送你。”
  两人走出院子,裴明亭突然停下来。
  “五十,你帮我和晏三合传个话,只要她应下,我就敢为她把天都捅破了。”
  “这会你也不怕她是鬼了?”
  “是鬼我也喜欢!”
  裴明亭一脸鄙视地看着他,“算了,这种感觉你不会懂的。”
  谢知非:“……”
  “别送了,你伤还没好透呢!”
  谢知非看着这人的背影,又是想打死他,又替他觉得怅然。
  正所谓兔死狐悲,明亭做不了主,那么他呢?
  他能吗?
  答案从大哥大嫂就可窥见。
  两人成婚前,其实都有暗自喜欢的人,但谁也扛不过父母之命这四个字。
  虽然这几年夫妻二人看着举案齐眉,但只有他这个最亲的人知道,大哥、大嫂其实活得都很憋屈。
  朱青看着三爷一动不动,像魔怔了一样,忙劝道:“爷,回吧。”
  “嗯。”
  谢知非一转身,忽然看到几个婆子探头探脑,脸色倏地一沉。
  “朱青?”
  “爷。”
  “去把谢总管叫来。”
  “是!”
  谢总管一听三爷找,小腿跑得蹬蹬蹬。
  “三爷,你找老奴有什么吩咐?”
  谢知非凉飕飕看他一眼,“来,摸摸我心口。”
  谢总管哪敢伸手,看着主子的脸色:“三爷这是……心口不舒服?”
  “对,找你来揉揉。”
  谢小花多精明一人,忙凑近了,“爷心口不舒服,一定是老奴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爷只管说,老奴这就改。”
  谢知非掏掏耳朵,故意拉长了调儿,“我这人呢,听不得闲话。”
  闲话?
  谁的闲话?
  谢小花眼珠咕噜一转,想到今日小裴爷的举动,“三爷放心,谁敢把小裴爷的事情往外透一丁点,我撕烂他的嘴。”
  “就小裴爷吗?”
  谢总管抓狂了,除了小裴爷还有……
  对了!
  静思居那主儿。
  “三爷放一百个心。”
  谢总管忙道:“姑娘家的闺名顶顶得要,老奴一定约束着底下的人,谁要敢说晏姑娘半点不是,我打断他们的腿。”
  “你办事,我是放心的。”
  谢知非冲谢总管一笑,笑得特别和蔼可亲。
  “去吧,拿出点手段来。否则,庄上那个挑粪的空缺,就是你谢小花的归宿了。”
  谢小花:“……”
  ……
  一个人要沉下心来做事,外头的闲言碎语是入不了耳的。
  几页纸临下来,晏三合又让李不言把她抱回竹榻里,伤脚不能下垂的时间太长,还得让它架起来。
  “静尘在写这几张佛经的时候,心不算太静。”
  晏三合揉着发酸的手腕,“她是在用写字,强压下心头的情绪。”
  李不言:“就像你现在这样?”
  晏三合点点头,“所以你看她字的收笔,都有一点点偏急,如果她情绪是稳定的,绝对还能写得再好一点。”
  李不言凑过头看了又看,也没看明白什么叫收笔偏急。
  “谢三爷的判断是对的,她就是高门大户里的人。”
  晏三合:“一会你跑一趟,劳烦他查一查十八年前,京中高门大户,官宦人家,有没有妇人出家为尼。”
  “不用劳烦,他人在。”
  李不言推开窗户,冲外头站着的人笑了笑,“三爷,窗下偷听,可不是君子所为。”
  谢知非十分的淡定,“李姑娘看我,像君子吗?”
  李不言:“……”你不像君子,你像个登徒子。
  谢知非迎上晏三合的目光,“我已经让兵马司的人去查了。”
  晏三合没有掩饰脸上的吃惊,脸上、眼中都是赞扬。
  “京城不大,高门大户也就那么几百家,不出三天,一定会有结果出来。”
  谢知非:“可惜没有静尘的画像,否则,能更快些。”
  “辛苦,谢了。”
  晏三合说得真心实意,偏他觉得不够,“晏三合,就这一句可太轻薄了!”
  有了前面那个青枣,晏三合料定他不会太过分,“说吧,怎样才能不轻薄。”
  “那就……”
  谢知非嘴角上翘,那股子坏劲儿又起来,“说说为什么拒了小裴爷?”
  晏三合十分淡定地回他,“不喜欢,不高攀,不委屈。”
  “不委屈谁?”
  “自己。”
  “不喜欢谁?”
  “他!”
  晏三合看着他,夕阳将他的眉眼映得俊朗而温柔,“三爷还有话要问吗?”
  三爷拿手揉揉鼻子,笑了。
  笑得都有些站不稳。
  好像怀里原本揣着一个宝贝,然后被人瞧上了,差一点抢走;结果闹半天,那宝贝稳稳的,还在他怀里揣着呢。
  “没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