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定定地看着天际边一轮明月,没由来地突然道:“朕记得你和丽妃素来交好。”
  “陛下,陛下……”
  严如贤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的往前爬了几步,“老天就是借奴才几百,几万个胆,奴才也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事!”
  永和帝突然声色并厉起来,“你连春闱都敢插手,你眼里还有朕,还有国法吗?”
  “老奴万死难赎其罪。”
  “说!”
  永和帝怒到极致,一脚踹过去,“你是怎么和李兴内外勾结的?”
  严如贤被踹倒在地,忙不迭的又爬起来,痛哭流涕道:“丽妃娘娘是李兴的小女,老奴答应照顾她,只要李兴,只要他……”
  原来竟如此!
  不仅买官卖官,不仅把手伸到春闱,这狗奴才竟然还利用他的嫔妃……难怪陆时说他淫乱皇宫。
  永和帝心头一片冰凉,“很好,很好!”
  “陛下,陛下!”
  严如贤爬过去,死死的抱住帝王的脚腕。
  “老奴错了,老奴真错了,求陛下看在奴才一辈子为您鞍前马后的几分薄面上,留老奴一条狗命吧!”
  人越老,越怕死,就算活得猪狗不如,他还想活命。
  因为只有活下去,哪天陛下忽然念起他的功劳,他就又能享荣华富贵了。
  永和帝胸口几个起伏后,望着他苍老的面容,脚一提,挣脱出严如贤的两只手。
  “小贤子,这一回,朕也保不住你了。”
  两行浊泪从严如贤的眼中落下来。
  小贤子是陛下还是亲王时,对他的称呼。
  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十个时辰守在陛下身边,主仆情谊,便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多少年了?
  严如贤自己都记不得。
  他能记得的,是他站在皇帝的身边,所有人都用畏敬、讨好的口气唤他一声“严公公”。
  他是严公公,是皇帝身边第一得意人儿,没有人能越过他去。
  他前半辈子辛辛苦苦当牛做马,后半辈子为什么就不能活得堂堂正正像个男人?
  他要权,要钱,要女人,要美妾……
  世上所有权势男人有的东西,他严公公都要有,怎么就错了?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永和帝转过身去。
  “你的子孙根,朕会让人缝上去。”
  严如贤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帝王的背影。
  看了许久,他牵过衣袖,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弯腰伏地。
  “小贤子,谢主隆恩。”
  第363章 暴尸
  大太监严如贤死了,吊死在房梁上。
  等侍卫发现的时候,他的身子都已经僵了。
  消息是在早朝的时候,传到皇帝耳中的,皇帝听罢,一掌拍在龙椅上,怒呵道:
  “畏罪而死,死有余辜。”
  文武百官吓得都不敢说话,只在心里生出一丝狐疑。
  这严如贤被拘在宫里,一定有太监或者侍卫盯着吧,怎么着就吊死了呢?
  那春闱舞弊的案子还往不往下查?
  “陛下。”
  陆时上前一步,“人虽死,罪还在,臣下面要呈上的,是严如贤淫乱后宫的证据。”
  永和帝的脸色,唰的铁青。
  文武百官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恨不能有个地洞钻下去,这场面太尴尬了。
  “陆大人。”
  永和帝沉声道:“朕的后宫之事,就不劳大人操心了。”
  “若只是陛下的后宫之事,老臣绝不敢多言一句。”
  陆时缓缓道:“但后宫连着前朝,此女子已把手伸进了我大华国的朝政,望陛下明查!”
  永和帝放在龙椅上的手,暴出几根青筋。
  “此女子是谁?”
  “丽妃娘娘。”
  四个字,满座皆惊。
  丽妃是前礼部尚书李兴的小女儿,据说是长得千娇百媚,否则皇上也不会赐下一个“丽”字。
  丽妃进宫很多年,虽然不是最得皇宠的那位,也没生下一儿半女,但皇帝一月之中,总有一两天,会到丽妃宫里坐坐。
  这其中要说没有严如贤的功劳,鬼都不敢相信。
  丽妃的两个哥哥,也就是李兴的两个嫡子都在南边做官,官位还不小,都很有油水。
  李兴早早的告老还乡,据说也是为了两个儿子的仕途让路。
  永和帝手指忽然敲了敲椅把手,“说,丽妃是如何把手伸到朕的前朝?”
  “丽妃娘娘伙同李兴,及李兴的两个嫡子,买官卖官!”
  陆时从怀中掏出一叠纸,“这是臣收集的证据,请陛下过目。”
  内侍秦起立刻跑到陆时身边,接过那叠纸,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也没看,手用力一挥,纸散落了一地。
  秦起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只敢垂着头,小心翼翼的掀起一点脸皮,留神皇帝脸上的神态。
  永和帝脸上还能有什么神态呢?
  只有一个怒。
  一个是服侍他几十年的老奴才,一个是他的枕边人,都是他最亲的人啊!
  永和帝冷笑一声:“太子。”
  太子赵彦洛上前一步,“臣在?”
  “查,给朕查到底。”
  永和帝赤红着眼睛,“不论查到谁,一律严惩不贷。”
  赵彦洛:“臣,遵旨。”
  “冯大人。”
  “臣在。”
  “李兴还有几日押送入京?”
  “最多五日。”
  “传朕旨意,三日必须入京。”
  冯长秀惊得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臣,遵旨。”
  “陛下乃一代明君啊!”
  陆时忽然跪倒在地,身子冲皇帝伏下去。
  百官们一看这个情形,也都纷纷下跪,“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永和帝端坐着,以略为暗沉的目光看着陆时,半晌,道:“来人,扶老大人起来。”
  “陛下。”
  不等人扶,陆时已经直起身,“臣还有一事要说。”
  永和帝嘴角微微一勾:“老大人请说。”
  “严贼所犯的罪行,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平民愤。如今他畏罪而亡,臣建议将他的尸体挂于城门暴晒三月,一来安抚天下学子,二来也给文武百官敲响警钟。”
  文武百官听得肝都颤了,偏偏永和帝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深深地看了陆时一眼。
  “老御史这个提议很好,来人,传朕旨意……”
  ……
  “什么?”
  李不言一口荠菜馄饨差点没从嘴里掉出来,赶紧囫囵吞下去,脖子抻了抻。
  “严如贤死了?怎么死的?”
  “吊死在梁上。”
  朱青:“皇帝下令把尸体挂城门暴晒三个月,城门口这会人山人海,三爷已经赶去维持秩序。晏姑娘,我追三爷去了。”
  “等下。”
  晏三合叫住他:“不言,我们也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