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明明看到了她,却没有叫喊,就这么让她这个刺客,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李不言见晏三合的目光看过来,赶紧又补一句,“别问我啊,我反正到现在还糊涂着。”
  没看你!
  看你身旁的小裴爷。
  “明亭,你觉得是敌、是友?”
  小裴爷拧着两条浓眉,陷入深思。
  是敌?
  这人站在汉王阵营,替他出谋划策,妥妥的不共戴天;
  是友?
  他放过了李不言,使得自己的身份暴露。
  “说不上来,我也糊涂了。”小裴爷停顿了一下,“但我觉得这人有点邪门。”
  晏三合追问:“邪门在哪里?”
  小裴爷:“他会用曲子催眠,光这一点,就邪门。”
  “还有一点也邪门。”
  李不言:“大过年的,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庭院里,连灯都不点一盏,跟个鬼似的。”
  “既然分不清是敌、是友,那就先查了再说。”
  晏三合看向谢知非:“三爷,觉得如何?”
  谢知非:“也只有这样。”
  裴笑托着下巴:“用的是假名,难查;人在汉王府,难查;从哪里入手?”
  晏三合:“弹琴!”
  谢知非:“弹琴!”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晏三合:“这世上会弹琴的人,本就不多。”
  谢知非:“会弹琴的男人,更少。”
  晏三合:“他弹琴的样子,十分的行云流水,应该是个高手。”
  谢知非:“高手才会催眠。”
  晏三合:“他不会对牛弹琴,那首曲子应该有用意。”
  谢知非:“你记得那曲子?”
  晏三合:“听过的部分,肯定记得。”
  李不言一拍掌,一脸激动道:“下面,我们花钱找个会弹琴的,懂琴的人,仔细打听打听,顺便找出那首曲子。”
  “不用花钱。”
  谢知非:“我恰巧认识一个。”
  李不言:“谁?”
  第694章 小花
  谢知非目光向丁一看过去。
  “立刻回谢府一趟,把谢总管请到别院来,让他把床底下的宝贝带着。”
  “谢总管?”
  那个一身白花花肥肉的死胖子?
  李不言心说这太离谱了,“会弹琴,还是会弹棉花啊?”
  谢知非:“弹琴!”
  李不言愣好一会,才回神道:“三爷,给大侠解个惑呗!”
  “这个惑我也想知道。”
  谢知非朝晏三合递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泼也撒过,逼也逼过,死活不肯开口,但我知道是为了一个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
  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
  听说这死胖子挺爱逛勾栏的,别是勾栏里的妓女吧?
  李不言也朝晏三合看过去:“一会他来了,你问问呗!”
  晏三合:“不是你说的,要尊重别人的隐私?
  李不言一脸淡定:“谢小花不是别人,他是自己人!”
  ……
  很快,自己人的谢小花抱着一尾七弦琴,走进花厅。
  何止是李不言,就连晏三合都觉得这一幕有些辣眼睛。
  人家弹琴是十指纤纤,这人呢?
  用十只猪蹄子弹?
  谢小花一进门,心里那个忐忑啊,咋的都“含情脉脉”看着他呢。
  “三爷,你叫老奴来……”
  “不是我叫,是晏姑娘叫。”
  谢知非上前把琴接过来,摆桌上,“晏姑娘请你弹一曲,弹好了,晏姑娘有赏。”
  赏?
  可不敢!
  谢小花陪着十二分的笑,“弹琴给晏姑娘听,真真儿是老奴的福分。”
  “即是福分……”
  晏三合故意把脸一板,“那就请小花总管说一说,这琴你是如何学来的?”
  谢小花一怔,发懵地看着谢知非。
  咋的啊?
  晏姑娘想吃蛋,还想管一管这蛋是怎么从老母鸡屁股里面钻出来的?
  谢知非故意不接他的眼神,而是掀开眼皮瞄了李不言一眼。
  李不言拔出软剑,往桌上重重一拍:“谢总管,我家小姐问话,你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谢小花:“……”
  小裴爷拨动着茶盖,“李姑娘的剑可不是吃素的。”
  谢小花:“……”
  黄芪晃着脚:“快着呢,削个脑袋,跟削萝卜似的。”
  谢小花:“……”
  丁一摇摇头:“花总管,你就从了吧!”
  谢小花:“……”
  谢小花正想嚎一句“李姑娘,老奴卖艺不卖身啊”,却见晏三合黑漆漆、冷冰冰的目光向他看过来。
  谢小花扑通跪倒在地,“晏姑娘非要老奴说吗?”
  晏三合抱着臂,冷冷回了他五个字:“起来,坐下,说!”
  土匪都没有你霸道!
  谢小花委屈的从地上爬起来,坐了半个屁股,眼神慢慢虚空起来。
  ……
  他是安徽府人,爹生了病,娘跟别的野男人跑了。
  八岁的时候,家里锅盖掀不开,眼看爹快饿死了,他跑去烧饼摊,抢了两个烧饼,扭头就跑。
  不想一转身,撞上人,摔了个狗吃屎。
  烧饼摊摊主追出来,拳头正要落下,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文钱,免了他挨打。
  那人,正是长他几岁的谢道之。
  烧饼拿回去已经凉了,爹的身子也凉了。
  话本子里都是小姑娘卖身葬父、葬母,他想他一个半大的小子,少吃一点,手脚勤快一点,应该会有人要吧。
  还真有人要。
  一个清秀的妇人买了他,说他儿子身边缺个书僮。
  到那妇人家一看,妇人的儿子正是给他付钱的清秀少年,就这样,他改名谢小花,跟在了谢道之的身边。
  他原来的名字叫:苟小花。
  谢家也不富裕,但比起他们苟家来,那就是天上、地下。
  谢道之去京城读书,为了省钱,主仆二人住在一户人家后院的房舍里。
  那户人家只有主仆三人,主子是个坐轮椅的年轻妇人,据说是因为不守妇德,被夫家打断腿后流放到了这里。
  为了贴补家用,才把后院空的屋舍租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