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胆小的嫔妃一听太子这么说,吓得赶紧起身冲沈杜若福了福。
  “沈女医,对不住,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计较。”
  “为什么不计较?”
  沈杜若起身,冲太子夫妇行一礼,手一背,便扬长而去。
  他看着她背影,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千万女子中,偏偏是她撞进他的眼中——
  因为特别,因为真实。
  当晚,那几个议论沈杜若的嫔妃,禁足三个月,罚了半年月银。
  从那以后,整个太子府没有人敢对沈杜若指指点点,见了面都毕恭毕敬的朝她行礼。
  入夜,董承风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步,心里慌的不行。
  老狐狸非得歪在床上,听曲入眠;她倒好,大庭广众之下都能睡着。
  偏偏他又是个弹琴的,也只会弹琴。
  怎么办?
  踱了几百个来回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先接近了再说。
  翌日。
  傍晚。
  沈杜若出太子府,他把人拦在半路,毫无铺垫的开了口:“我和殿下不是那层关系。”
  沈杜若微微皱眉。
  “一年半前,我被他用一文钱骗进太子府,用琴声帮他入眠……”
  “我知道,这是五音疗法。黄帝内经的素问中说:精神内守,病从安来;灵枢也言:悲哀愁忧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动。”
  沈杜若:“五音入五脏,可调理血气和脏腑阴阳,宫音入脾、商音入肺、征音入心。用乐如用药,药有三分毒,乐无毒,此乃上医。”
  啥?
  啥?
  啥?
  他彻底傻眼。
  “董承风,其实你不来找我,晚几天我也会来找你。”
  她蓦地笑了一下,眼神很清亮。
  “我一直在找一个懂琴的人,研究如何用琴音治病,你可愿帮我?”
  “砰——”
  昏黄的夜空中,忽然绽放开了烟花。
  五彩缤纷。
  也不知是哪家的皮小子,把春节没放完的烟花拿出来放。
  董承风笑成一副傻样。
  “愿意!”
  ……
  后面的日子,可就不是度日如年了。
  每天午后,沈杜若会来找他,和他讲什么是五行、五脏、五窍;讲它们在人身体中如何运行,出了问题,会有什么症状……
  他向她讲五音,讲给太子弹琴的一年多时间里,哪几首曲子他入眠最快,哪几首曲子会慢一些……
  “晏三合,你有喜欢的人吗?你知道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什么滋味吗?”
  董承风眼中两簇光。
  “就好像你的心里,天天放了一朵烟花,一想到这个人,嘴角就高高扬起,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那些日子,董承风看到风,觉得暖;看到雨,觉得痴;就是看见一株狗尾巴花,也觉得这花怎么那么美。
  “她呢?”
  晏三合:“也喜欢你吗?”
  董承风看着晏三合,磨了磨后槽牙,手指轻轻一拨,琴弦发出一声“诤”。
  “她那时还谈不上喜欢,但对我已经有了三五分亲切。”
  人和人是不是同类,几天处下来就可知一二。
  他们俩个人,虽然一个野,一个冷,却有一个共同点:真。
  不会说假话,不会算计人,也不会奉承任何人,有一说一,心怀坦荡。
  在同类身上,真心是能换来真心的。
  沈杜若和他在一起,话慢慢变得多起来。
  她会说起游历四年的趣事,说起鬼门十三针,说起亦师亦友的白振山……
  他会说草原上的风俗,说和师父的往事,也会说自己在秦淮河上的风流……
  他没有瞒着,还是选择了坦白。
  人啊,谁还没点荒唐的过去呢,人无完人,咱荒唐过了,改了,不就好了吗!
  她听完,愣了片刻后,忽然问:“来,和我说说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吗?”
  他本来坐得好好的,被这句话吓得一个摔下去,欲哭无泪,只能捶胸顿足。
  她在他的满脸尴尬中,放声大笑。
  “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她大笑的样子。”
  董承风灌了几口酒,被酒浸润过的嗓音出奇暗哑。
  “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一只灵动的兔子,好看极了。”
  她笑出了眼泪。
  他从地上爬起来,掏出帕子递过去。
  她接过来,擦擦眼角,道:“董承风,有机会你带我去秦淮河边玩一玩啊!”
  他故意冷哼:“好啊,我弹琴,你看病,一个治心,一个治病,银子都被咱俩赚去了。”
  “这个主意好。”
  她伸出手:“一言为定!”
  他伸手,在她掌心轻轻一拍,呼吸也跟着滞了滞。
  沈杜若,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手牢牢握在掌心,再也不放。
  “握住了吗?”晏三合问。
  你这丫头是要气死我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董承风眸色渐渐黯淡下来:“晏三合,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觉着自个配不上她,没有早一点开口。”
  越相处,越喜欢;
  越喜欢,越自卑。
  就怕自己开了口,连和她说说笑笑的资格都没有。
  每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看着帐顶,想说的话源源不断——
  “沈杜若,我以前是个烂人,可我遇着你以后,就改了。”
  “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变成一个好人。”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想试一试。”
  “沈杜若,我喜欢你!”
  可面对她的时候,喉咙紧的跟什么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怕!
  第725章 命定
  离她最近的一次,是他生辰那天。
  他备了一坛好酒,一桌好菜,请她来院子里吃饭。
  那已经是元封二十八年的四月,沈杜若来太子府近一年的时间。
  她送了生辰礼,是本琴谱。
  这份琴谱在市面上早就失传了,她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他心里无端升出几分勇气,想着今儿个无论如何,都得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她喝了半碗酒后,面若桃花。
  他放在膝下的手握紧成拳,狠狠的深吸一口气。
  “杜若。”
  “承风。”
  两人都微微一愣。
  他喉间滑动了几下,大方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