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三合:“就是最近。”
  裴笑:“会不会是因为查郑家的案子,查得太累了?”
  李不言想着她的作息:“有可能,她一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还常常彻夜不睡的。”
  谢知非不认为是这个原因,“我小妹你认识吗?她生母呢?”
  “是柳姨娘,她还有一个哥哥叫谢不惑。”
  晏三合看着三人忧心忡忡的神色,倒也没有刚开始发现自己不知道老祖宗是谁,那么的害怕了。
  “也许脑子里装的东西太多,那些不重要的人,被我剔除出去了。”
  这话,多少让谢知非缓了一口气。
  他也顾不得有人在边上,揉揉她的脑袋,“以后少想一些,别有一天把我们几个都剔除了。”
  李不言柳眉竖起来:姓谢的,你乌鸦嘴。
  裴笑瞪眼:姓谢的,你盼着点晏三合好。
  “不会。”
  晏三合舌尖顶了顶牙齿,“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惯常清冷的人,突然说出一句暖心的话,冲击力可想而知。
  尤其是谢知非。
  晏三合剔除的不重要的人,恰恰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涩然的。
  可这话,又把那一点涩然压得无影无踪。
  “那就好好休息两天。”
  “我能休息,你不能。”
  谢知非:“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晏三合没着急说下去,而是再一次,郑重地问道:“你们都确定要跟着我查下去了?”
  谢知非:“必须是。”
  裴笑:“确定是。”
  “那好。”
  晏三合眼底的暖意,蜻蜓点水似的一闪而过后,露出了寒意。
  “战马萎靡,牵扯到郑家,皇帝把郑家的冤案诏告天下后,一半的战马恢复原样,另一半依旧半死不活。”
  她的目光向谢知非看过去。
  “而另一半的原因,我敢确定,是在老将军的死因上面。”
  “咳咳咳……”
  裴笑忽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个惊天动地。
  谢知非拍着他后背,想起了当初自己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后,咳得比他还厉害。
  李不言端来茶盅,递到裴笑手上,裴笑推开,边咳边痛苦道:
  “晏三合,老将军是战死的……咳咳咳……众目睽睽之下,这个绝对不可能做假……咳咳咳……哪来什么蹊跷?”
  晏三合嘴角浮上一记冷笑。
  “承宇,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我问你的话?”
  谢知非脸色发白,“记得,你问我一件事——老将军死之前,会不会已经知道家里被灭了门?”
  “所以将军的死,分两种可能。”
  晏三合直视着裴笑的眼睛,伸出两根手指。
  “一种是不知道血案,那便是将军百战死,是行军打仗之人该有的归宿;另一种可能是将军知道了血案。”
  裴笑听到这里,瞬间明白过来蹊跷在哪里。
  “他知道自己犯下欺君之罪,罪不可恕,再加上郑家人都死绝了,所以心灰意冷,索性就跟了一起去。”
  “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晏三合眼里带出些深沉的恨意。
  “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他,逼着他去死,或者设计他去死。两者的区别是,一个是自杀, 一个是他杀。”
  “咳咳咳……”
  裴笑痛苦的捂着胸,再度咳得停不下来。
  这一回,没有人来拍他的后背。
  谢知非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里压着惶恐和茫然。
  郑玉,字齐明。
  少年家贫,靠一把郑家刀威震三军;
  二十岁奔赴战场,奋勇杀敌;
  此后多次背负生死,救国家于水火之中,军功累累,也伤痕累累。
  若是自杀也就罢了,若是他杀……
  谢知非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凉透了,咬牙道:“晏三合,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当年随郑老将军出征的,还有四个贴身侍卫,我想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人世?如果在,想办法找到他们;如果不在了……”
  晏三合异常冷静道:
  “三爷能不能查到永和七年那一战,都有哪些人出征?这其中有几人和老将军交好。”
  谢知非强行按捺住自己的情绪,“这事交给我,你就在家好好休息。”
  晏三合摇摇头:“休息不了,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几个集思广益。”
  谢知非:“什么?”
  晏三合:“我的身份,暂时不想透露给赵亦时,你们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掩饰过去。”
  一句话,吓得裴笑连咳嗽都止住了,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谢知非道:
  “不是暂时,而是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能透露。”
  “就是到了万不得已,也不能透露。”
  事关晏三合的安危,李不言半点都不敢冒险。
  “如果他只是怀仁,我们可以相信,但他姓赵,就不得不防着一手。人心隔肚皮,三爷,小裴爷,这事咱们还是小心点好。”
  裴笑胆战心惊地看着李不言,开始怀疑这人到底有没有对赵怀仁动过心。
  怎么防备成这样?
  谢知非却忽然觉得李大侠这人,其实是有脑子的,只是她的脑子都用在了晏三合身上。
  那么,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顺利搪塞过去呢?
  第832章 坦白
  翌日。
  谢府正门打开,前来祝寿的宾客络绎不绝。
  往年,都是谢府三爷站在门口迎客,三爷长得俊,嘴又甜,招长辈们待见。
  今年不知为何,三爷连面都没有露,只有一个胖乎乎的小花总管,冲宾客们陪着十二分的笑。
  寿宴设在中午,推杯换盏之间,戏开了锣。
  老太太虽然遗憾晏三合没来,但看到儿孙满堂的场景,心里也是高兴的。
  只是老三不知道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傍晚时分,热闹了一整天的谢府总算安静下来。
  晚饭摆在水榭,自家人聚在一起,陪老太太吃顿团圆饭。
  奇怪的是,萎了一天的三爷突然精神了,冲席上的每一个人都频频敬酒,连素来不招他待见的谢不惑,也被敬了三盅酒。
  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不惑品着酒,目光都在谢知非的身上。
  开春以来,府里根本瞧不见他的身形,这人到底在忙什么?
  最后一道菜端上来,谢知非没有任何铺垫,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开了口。
  “老祖宗,爹,娘,我相中了一位姑娘,那姑娘你们也都认识,就是在咱们家住过的晏三合。”
  水榭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怔住,只有大奶奶朱未希的嘴角无声勾起。
  谢而立看着自家亲娘明显不悦的脸,呵斥道:“老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大哥,你不要打断我,让我把话说完。”
  谢知非索性起身。
  “我相中晏三合有些日子了,一直没敢和家里说,一是怕伤了家中长辈的心,二是晏三合相不中我。
  我这人挺混的,人家相不中我,自有她相不中的道理,只是这付出的真心,却再难收回来。”
  他把椅子往后一拉,掀起衣角,直直跪下去。
  “我只有厚着脸皮求爹娘成全,求老祖宗成全。”
  一片沉默,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站在门口的谢小花心里偷着乐,难怪小崽子今儿一天都心事重重,敢情是为了晏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