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这厮竟然直接躲开,若他放灵术放得不及时,重伤的必定就是黄离。
  “生气了呀。”谷钟玉呵呵地笑起来,月色在那清润的脸庞上游走,像虫子一般爬入那一只黑色的瞳眸。随后他左眼的瞳孔不断放大,随后漆黑之色漾满了整个左眸,再无一点眼白,看上去骇人又惊悚。
  当他那只全黑的眼看向周榆晚时,即使是完全继承了周穆寒修为的周榆晚,神魂也被狠狠震了一下。
  而就当他被震这一下之时,谷钟玉神情上掠过不屑之色,长眉一挑,披风上那飞鹤纹路亮起,掌心浮出黄玉色的光泽,随后鹤唳声起,他身后浮现出十三只金黄飞鹤的虚影,手中浮出三千羽刃,直直向周榆晚奔去。
  “这么大年纪了,还化成个少年模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比我不要脸的人又变多了。”谷钟玉耸耸肩,好笑地一下一下打量着周榆晚。
  黄离咬牙,瞪视着谷钟玉。这人怎么白天和晚上两个样?
  虽说白天也看不透他修为,但黄离能感觉到这人的修为至少不会超过化神,结果从他施展的灵术看,这人至少是化神后期,甚至——
  位列分神。
  有这么个哥哥在,谷家之行,怕是会分外艰难。
  黄离的目光向周榆晚转移过去,目露担忧。只是她这么一个练气九层的小修士,在两位“大能”的交手下,想要做些什么,就如蜉蝣撼大树一般不成话。哪怕是以前在仙骨未被抽出之时的筑基,都比现在的一无是处的她有用。
  就算是那名动天下的净岁琉璃罩,练气给分神期施加,效果也接近于无。
  “呦,姑娘刚刚在背后瞪我呢。”谷钟玉勾了勾唇,即使半夜翻窗来调戏人,那张脸依旧清朗玉秀,言语声也是一往的温润而泽。
  青黄色的长靴轻点地面,他微微眯眼,唇角勾一个礼貌的弧度,“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你倒是面生。也罢,这一次周转地有些仓促,地上怕是又出现了不少新人。”
  看着周榆晚和谷钟玉交手,或许是谷钟玉的灵术过于诡异,那一双异瞳好像又带着什么天赋神通,周榆晚应对得有些吃力。黄离眼睁睁地看着周榆晚被羽刃擦伤,血从被划破的白衣上流落,红了一小片。
  谷钟玉的功法,好像刚好能克制周榆晚的。
  眼睁睁地看着周榆晚的伤口越来越多,抵挡攻击也越来越勉强,坐在床上的黄离好像一时坠入了冰渊,浑身发抖,体内却有什么东西再剧烈移动。
  丹田里,初步觉醒的开阳火好像一只被激怒的幼狮,要撞碎她的经脉,冲出身体。
  而丹田的另一侧,好像有什么要出现了。
  无数走马灯一般的场景在黄离面前一层一层揭开,她看到了抽走她仙骨的亲生父亲黄成玉、看到了哭着却不敢上前救她的母亲孙氏、看到了神情冷淡却在看向她时透着无奈与温柔的周穆寒,以及......
  为救她满身负伤的周榆晚。
  在肉眼不可见的灵根上,金灵根上未知的纹路觉醒了。
  盘古射日,最后只留下幸存的一个太阳。而剩下的九个太阳,最后坠落至何处,竟是无人得知。而那与天火焱蛟火灵根交织相生的金灵根上,隐隐约约生出了九个太阳的纹路。
  很奇怪,明明是金灵根,却生出了火属性的纹路。
  而那火灵根似乎找到了什么亲近的东西,使劲向金灵根缠绕、靠近。
  天火焱蛟纹大亮,好似有巨蛟游动,张开大口,将九个太阳吞入口中。可那九个太阳岂是那么容易被吃掉的,金色的光芒拢上太阳,原本燔燔如火的烈日竟变成了金轮一般坚硬,与巨蛟相斥不下。
  而在那开阳火的另一侧,缓缓出现了一轮金色的巨大日轮,通体澄金,日轮上盘着一只烧着的炎蛟。在那金轮的威压下,开阳火好似听话了些,向金轮吼了几嗓子,悻悻地没有再冲击黄离的经脉。
  而体内的金灵力仿佛在一瞬间拉到顶峰,黄离感受着身体里灵力不断往丹田处聚集,向旋涡一般扭转螺旋,最后无边的金汹涌而入,她的经脉被撑开,一种向上的巨大托力冲出,她竟是——
  活生生跳过了练气十层,跳级筑基了!
  谷钟玉扭头,青色的右眼里闪出奇异的光芒。
  与此同时,黄离丹田内的金轮也慢慢完全成型,神识窥进丹田,会发现那金轮中还藏着金轮,一环一环,一共有九轮金日。
  隐隐约约间,炎蛟在九转金日中微微地游动。
  黄离的情绪再攀至顶峰的时刻,开阳火疯狂地叫嚣,却被沉稳的金轮压了下去。
  只见黄离身上金光大亮,白皙的皮肤透着光,散乱的发披在两侧,像是山间刚睡醒的灵族少女。而她的身后,虚影渐渐凝实,一轮、两轮、三轮,最后一共九轮金日在她身后浮起,最后九轮合一,化为巨大的九转金日。
  “天赋神通?不,是......”谷钟玉皱了皱眉,好像又感到有趣,又感到危险。
  黄离好像无师自通般抬起了掌,一时金光大爆,炎蛟从金轮中游出,怒吼一声,向谷钟玉攻去。
  同时,黄离一掌狠厉地拍向谷钟玉,瞧那小美人儿龇牙咧嘴的表情,活生生像是要把谷钟玉拍死。
  九转金日带给她的神通灵术,九转曜日掌。
  筑基对分神,恐怕也是自不量力之为,只不过这可是神通觉醒时的一击,就算是分神,也是有危险的。
  只不过险也险在这一击,安也安在这一击。
  等觉醒一击过了,修士的神通能力就会恢复原装。
  好似河水冲破河堤那一刻,千帆炸破,之后又归于平静。
  只是谷钟玉刚要对付着一掌,一旁巨大的炎蛟虚影就向他咬来。
  这还不够,体内的开阳火生怕自己被金轮比下去,叫嚣着钻出了体内。
  开阳火,最终长成后,有开天辟地之能。
  虽然从古至今,修真界记录的将开阳火养到最终状态的修士只有一位,花了三千年,最后顺利飞升,但这初步觉醒的开阳火的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只是就因为是初步觉醒,黄离还不太熟悉对开阳火的控制。
  开阳火从她指尖冒出,像个被关在家里太久,趁着家长不注意偷偷溜出家门的熊孩子,朝着谷钟玉就是平地一声吼。
  神通觉醒一击的九转耀日掌、炎蛟、以及开阳火,这三个东西单独列出来,让分神大能去应付还好,但三个放在一起——
  谷钟玉好看的眉头终于皱在了一起。
  而就在此时,周榆晚也露出发狠的笑,少年冷哼了声,一道致命的灵术向谷钟玉击去。
  这道灵术黄离再熟悉不过,正是周穆寒的自创灵术之一,霜雪无涯。
  这其实是一术大范围攻击的灵术,不过黄离身上有周榆晚刚刚为她施加的琉璃净岁罩,会吸收大量冰灵力造成的伤害,并且高额反弹。
  刚放出一式霜雪无涯,周榆晚就发了疯一般地往谷钟玉身上不停地扔灵术。
  “你小子......”会的灵术也太多了吧!谷钟玉微不可查地抽了下眼角,
  又一式锁仙囚,终于把这谷钟玉制服在地。
  黄离猛烈地吸着气,同时释放九转金日、炎蛟和开阳火,她早就处于透支还硬撑着的状态。
  见谷钟玉再无反击之力,黄离的身体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额头摔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这一声响,无异在周榆晚心里撞了个大坑。
  他恨不得,把面前的青年先剥了皮,再凌迟。
  ***
  感受到心里传来的痛楚,周穆寒微微蹙了下眉。
  又痒又痛,酸酸麻麻的感觉,像食人蚁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原身与分身心意互通,若是想要分身同意,更是能和分身互通五感。
  周穆寒垂下雪睫,心里无名地发起慌来。
  出了什么事,才能让周榆晚生出这种情绪?
  就算周穆寒再不愿意承认,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黄离。
  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喜欢黄离看他的那种眼神的有一个原因就是,没人会喜欢一向冷静、淡漠的自己会因为同一个人而频频破招。
  一旦遇上和黄离有关的事,自己好像便不再是自己了。
  周穆寒面带冷色,向周榆晚发出共同五官的指令。结果过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回应,周穆寒控制不住心中快要溢出的急切和担忧,恨不得直接和周榆晚互换位置,飞到黄离身边,看看徒弟到底怎么样了。
  他又发了一次指令。无人应答。
  周穆寒有些恼了,握紧了手发了第三次指令,却没想到直接被周榆晚拒绝了!
  “!”
  周穆寒眼帘掀起,雪眸里带着浓浓的怒意。
  清清冷冷的寒桑子气恼得快要冒火,重重冷哼了一声,御风而起,以真正的分身大能才能有的速度向分身的位置径直赶去。
  这个分身,是时候让他长点教训了。
  第11章 夹心饼
  周榆晚踉跄了一下,上前抱住黄离,双手环住温软的腰,耳侧红了红,手却是抖的。
  他到底不是周穆寒,没有直面过这种情况。看着怀中昏过去的黄离,苍白的脸儿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心中传来一阵木木的绞疼。
  他甚至像这个时候给周穆寒互通五感,可周穆寒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响动。
  周榆晚将谷钟玉一招击昏,拎着其后颈跟孩子撒气一般将他狠狠扔到一旁,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黄离抱着,放回床上。
  雪睫扬起,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脸上。少女脸上的绒毛轻蹭过他的指尖,他轻顿了一下,抚过那睡去的睫翼、精致的眼尾、和额头上少许的胎发。
  周穆寒不敢直接做的,周穆寒将这些情绪都压于心底的,他都敢做。
  知道黄离应该是灵力消耗过支才陷入的昏迷,他浑身涌动灵力,抱住了在床上的黄离,用整个身体为黄离输送灵力。
  他的手牢牢扣着她的腰肢,前胸贴着少女温软的后背,下巴尖也离少女的头顶近在咫尺。
  多少年了,他终于也尝到这种滋味了。
  之前还是一具无自主意识的分身的时候,他会呆呆愣愣地看着两人互动。渐渐地,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在心底生根、发芽,看着周穆寒明明对黄离的亲近舒坦极了,行动上非要躲闪,周榆晚心底就有气。
  直接坦承地承认,真的很在意她,真的很像无数次地将她搂在怀里,守着她、保护她、和她相依为命一辈子,很难吗?
  温香软玉在怀,周榆晚把头低下,如此大胆地,那唇便虔诚地、蹭上了怀中少女的发旋儿。
  专属于她的体香像是色/欲之海,六欲七情,都从那里诞生。
  他将她的腰扣得紧了些,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白发像霜花一样散乱地开在两人身上。他深嗅着她的味道,仿佛在闻猎物气味的猎食者,要先记下猎物的气味,再将其有计划地吃掉。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黄离周身的灵力气息稳定了些,天色也更深地沉入无边之暗中。
  而在周榆晚这里,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他抱着的好像不是一个初长成的女人,而是他的梦境、他的遐想,周榆晚感觉到不真实,又深深地贪恋这种感觉。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她抱得太紧了,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地抖起来。
  那修长的睫毛,也如浪中行舟一般颤动起伏。
  周榆晚太清楚这种情况了。只不过他掐算了时日,上一次犯梦魇症,好似就是在不久之间。黄离犯梦魇症的时期一般以一个月为周期,这次却怎么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