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后来……皇宫幽闭,安仁公主再也没走出皇宫。
  时隔数年,安仁公主出嫁,并且也是以此为条件换他出去。
  这样的女子,苏学士一辈子见到的太多太多。
  仰慕他的才华,仰慕他的容颜……
  “容易……”
  苏学士大笑三声,看似豪爽的他此刻心里却涌出了无限的悲凉。未刮的虬髯挤满了脸孔,他半哭半笑,提笔就写:
  “去年相送,神京门外,飞雪似杨花。”
  “几年春尽,杨花似雪,犹不见还家。”
  “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霜透纱窗。恰似姮娥怜双燕,分明照、画廊斜。”
  凤溪国都城,名曰神京。
  他看似是在写自己和安仁公主的相遇,写送嫁安仁公主,但实际上却是写自己的一腔抱负,尽数成空。
  他堂堂的大丈夫,竟然要靠给女人写诗……
  才能出狱。
  写完后,苏学士将素笺递给邓校尉,然后手一伸,拿过安仁公主送来的喜酒,仰面就喝,澄明的酒液混着他的泪水,顺着髯须滴落在囚衣上,濡湿一片。
  等邓校尉走后,他一摔酒坛,举起地面上的一堆纸张,就要撕碎。
  可……下一刻,他看到了白纸中夹在的一首反诗。
  第28章、芸娘的变心
  反诗稍有些韵律不通。
  可其中的豪迈,却让苏学士忍不住有些动容。
  “这诗我带走了。”
  “徐大人,一饭之恩……苏彻记得。”
  临走之前,苏学士定定的看了徐行一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天牢外。
  鼓乐吹笙。
  轻快喜庆的调子不停。
  来天牢送饭的赵芸娘一脸羡艳。
  “安仁公主的嫁妆堪称十里红妆,里仁坊的通济街都挤满了,都是安仁公主的嫁妆,盛和楼的胭脂、江南的飞仙绣,塞北的裘衣等等,这些皆是价值千金的东西,但皇爷给安仁公主都是几车几车的送……”
  “街上吹奏鼓笙的人,是太乐署的官员,太乐丞王摩诘亲自谱曲。”
  “还有苏学士给安仁公主写的词。”
  “有年头的老人都说,就连帝后大婚,也无这等牌面……”
  徐行问她安仁公主成婚的盛状,她如实的陈述道。
  一言一句,道尽了公主大婚的盛大场面。
  “别太激动。”
  “你怀了璋儿,小心点。”
  徐行轻拍赵芸娘的素手,温声道。
  一个多月过去,借助麝龙散的药力,赵芸娘“如愿”的怀了孕。
  两天前,大夫就诊断出了赵芸娘的喜脉。
  “是,夫君。”
  “奴家晓得了。”
  赵芸娘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太师椅上,看向徐行的眸子里尽是柔情蜜意。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如此。
  “韩大人这次派我来……”
  “是催夫君告诉他制作琉璃的详细步骤。”
  “如果奴家没猜错的话,他制作琉璃,又一次失败了。”
  几句话后,赵芸娘提及了正事。
  “制作价比黄金的琉璃,哪有那么容易成功。”
  “制作琉璃的技艺,少说也得浸淫此道数年的工匠完成。”
  “韩大人太过心急了。”
  徐行摇头道。
  他这话半真半假。
  掌握了琉璃详细的制作工艺后,多试几次,就能出产合格的琉璃制品。之所以韩遂屡次难以制作出合格的琉璃,是因为他给的步骤中,有几步稍有偏差。
  这点偏差,能让韩遂烧制出琉璃,却烧制不出合格的琉璃。
  出狱的机会,不能孤注一掷。
  甲计划,乙计划……等等,都得试上一次。
  人心是复杂的,他虽在韩遂手底下当差两年,但也摸不准韩遂的想法。距离他死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赌韩遂为了琉璃的巨大利益,可能会偷偷将他运出天牢,亲自制造琉璃……
  当然,倘若此法不行,他再另试它法。
  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
  神京,韩府。
  书房内。
  “他是如此说的?”
  “倒也有几分的心机……”
  发髻斑白的中年男子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素衣女子,他轻笑一声,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这素衣女子退下。
  “主公。”
  “徐大人不肯轻易道出制造琉璃的关键,依属下之意,不如尽早杀了他为好,以免夜长梦多。”
  素衣女子不肯离去,抬起螓首,言道。
  若是徐行在此,定然能认出这素衣女子就是赵芸娘。而赵芸娘口称“主公”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太仆韩遂。
  “杀?”
  “这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韩遂面色严肃,厉声轻叱道:“退下!”
  “是。”
  “主公。”
  赵芸娘闻言,娇躯一颤,缓缓退出了书房。
  等书房空无一人,只剩韩遂自己后。
  韩遂这才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本来念在徐行平日里对我多有恭敬,这才想着让芸娘给他留种。没曾想……他还留有这种秘方。”
  “确实是不世出的人才。”
  “写出的算学书册,也被钦天监的监正多加赞赏。”
  “要是给他时间,未尝不能做到我这个位子,甚至能更进一步。”
  作为上官,他一直很赏识徐行。
  但可惜,徐行时运不济,没有后台,是最适合背锅的人选,被他推了出来,顶了太仆寺贪污案的大罪。
  “至于赵芸娘……”
  他走至竹编摇椅,坐在上面,弯指敲着茶几。
  “变心了!”
  韩遂轻叹一声。
  突然。
  门外传来敲门声。
  “大人,刘指挥使来访。”
  仆役低声道。
  “刘指挥使?”
  “刘指挥使来我的府邸有什么事?”
  韩遂心中疑惑。
  不过眼下不是他猜测的时机。
  巡夜司的指挥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百官的把柄。包括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多少黑料上了巡夜司缇骑的无常簿。
  他紧步走至会客厅,便见刘指挥使大摇大摆的坐在主位上,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喜。但等他走到刘指挥使面前的时候,却又笑容满面。
  “指挥使大人大驾光临……”
  “不知有何贵干?”
  韩遂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