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是错觉。
  那平静的黑眸中隐约带着一丝嘲讽。
  人形恶种被妥善安置。
  而对他来说,它既是眼线,也是威胁。
  三言两语间,夏以历的计划尽数落空,让他情绪濒临崩溃,不得不接受残酷的现实。
  他真的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初抛妻弃子,后悔自己欺骗了感情。
  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生下黑发黑眸的孩子,他也不会被选为邪神血脉的挡箭牌。
  首都星那么多人,最后却偏偏是他。
  他一路顺风顺水,本以为自己能更上一层。
  却没想到最后,竟栽在了自己那件事上。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总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现在却一语成谶。
  夏以历浑身失去力气,一团烂泥般瘫坐在了地上。
  他真的不想死。
  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别再试图动歪心思。
  以后对方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眼睛别看不该看的,嘴巴不说不该说的,有眼力见,并且对眼前的人做到百依百顺。
  郁诃盯着他。
  他的眼底没有丝毫的同情。
  现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
  一些做错事的人,总是在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时候才会心生忏悔。
  但那忏悔,多半是出自不甘。
  而不是真的觉得抱歉。
  “你该起来了。”
  闻言,夏以历哽咽。
  “……什、什么?”
  “夏修霖的生日宴快开始了。”
  “……”
  郁诃笑了一下。
  “你不该向大家介绍一下我么?父亲。”
  话音落下的瞬间。
  夏以历浑身不受控制地升起了刺骨的战栗,就好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毛骨悚然的感觉始终缠绕着他。
  他肢体瞬间僵硬。
  哪怕冷汗浸湿了后背,也不敢有任何大动作。
  熟悉的不安。
  应该……是因为这里恶种太多了吧?
  他不敢有任何异议,只是疯狂地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一定会全程听话。
  从今往后,就算郁诃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跪——
  他也会毫不犹豫照做。
  ……
  夏修霖终于转醒。
  他浑身剧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就在他身边,站在不知道一个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的仆人。
  看着就让人心生厌恶。
  “什么事?”夏修霖不耐烦道。
  他的声音沙哑,像在磨砂石上剐蹭过。
  仆人吓了一跳。
  夏修霖最讨厌有人随便打扰他,更别说进他的房间了,势必会惩罚这些不懂事的仆人。
  “夏少爷,你终于醒了!”她急忙叫道,“郁少爷让我来叫你,说宴会马上开始了……”
  夏修霖心底微微一动。
  对方在关心他。
  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再开口,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已经发生了变化:“还要开?现在几点了。”
  “八点。”
  “……”
  一下午都过去了?
  夏修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头痛欲裂,捏住了自己的眉宇间,闪回的记忆在他脑海里碰撞。
  人形……恶种……
  突然造访的特级巡查官——
  然后他就失去了记忆。
  现在醒来,估计是因为事件解决了吧?
  他道:“郁诃呢?”
  “已经在楼下了。”
  夏修霖让仆人离开。
  他洗了澡,换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这才顺着楼梯来到了大厅。
  大厅布置富丽堂皇,觥筹交错。
  仿佛这里从来没有被人形恶种选为目标。
  尤其是那个原本带着幸灾乐祸意图的外交官,此时竟殷勤地围在夏以历的身边,单方面说着什么,试图用酒杯去碰后者的杯子。
  趋炎附势。
  夏修霖嗤之以鼻,他的目光在所有人中间逡巡,试图寻找那道他关注的身影。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黑发黑眸很扎眼。
  尤其是周围全是浅色发系的人,就更引人瞩目了。
  夏修霖盯着他的背影微微出神,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随后直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郁诃看了看眼前的餐桌。
  说实话,人不可能不仇富。
  尤其是这些食物,他从来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从来没有机会食用。
  但现在却被放置在桌面上,任人随意取用。
  一下子,他都不知道吃什么了。
  忽然,郁诃若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树枝挂着的数颗眼球,见状赶紧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没在偷看屋子里的人类流口水。
  “……”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屋子外的恶种是一样的。
  “不知道吃什么?”
  一道嘲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真可怜,看来e星真的遍地都是垃圾,你们会吃那个么?我有点好奇。”
  有完没完啊。
  郁诃啧了一声。
  怎么总有人来犯贱。
  他转过身。
  一张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他不认识对方,但却很熟悉那张脸上的表情,一种看不起任何人的傲慢。
  首都星家族众多。
  每个家族都有家徽,符合家族特性,极容易辨认。
  郁诃视线下移,落在了对方穿着的西装胸口。
  那里别着一只鼹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