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咬牙道:”这个破虫子,怎么不长眼呐,往哪里飞不好,那个,看来它也是慧眼识英雄,知道您乃是世间龙凤。”
  说到最后,又是一副讨好的语气。
  覃煊漠然扫她一眼,终于屈尊降贵抬起手,捏住了那只落在额间的萤火虫。
  被他捏在指间,萤火虫十分懒散地扑腾两下翅膀,然后又恢复静默状态了。
  这呆笨的虫子怎么也不跑啊,陆今湘看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捉住了虫子,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呐喊。
  覃煊冷漠打量手心的萤火虫,动作慢条斯理:“你好似很喜欢玩这个。”
  陆今湘浑身僵硬,脚步缓缓往后挪:“没有的事儿,刚刚是意外,意外。”
  覃煊嘴角扯起一丝冷笑,晦暗不明的脸上布满冷寂傲慢:“我现在撒开手,同样会是个意外。”
  “别!千万别!”陆今湘忙不矢摆手,再次悄悄退后一步,蓦然,转过身就往后跑。
  ——没跑动。
  被覃煊扯住了后脖领,身后传来他凉飕飕的声音。
  “跑什么,它又不会吃了你,不过亲密地触碰你额头罢。”
  冷汗一下子冒出来,陆今湘磕磕绊绊劝道:“那,那个覃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能动嘴千万别动手。”
  “不好,”他嗓音慢悠悠的,“鉴于你每次见到我,从来都是直接动手,我决定以原方式回馈你。”
  说着,他缓缓将萤火虫递过来。
  “不要!”陆今湘左右摆头,叫嚷道,“我害怕这玩意,你拿开,拿开啊!”
  覃煊冷笑一声,不仅没拿开,反而靠得更近了,下一瞬,一个凉凉的东西触碰到她脸颊,陆今湘尖叫一声,浑身力气一下子被抽走,转而,转过身一把抱住了身后人的臂膀。
  手臂陡然变得僵硬,下一刻,臂膀微微鼓起用力,想把她震开。
  “放手!”
  “不放!覃煊你个王八蛋!”陆今湘紧闭着眼,眼角微微湿润。
  “我让你放手!”覃煊咬牙切齿。
  “我不行,我浑身发软,你快把它拿开。”
  呼吸急促滚动,旋即,气急冷漠的声音响起。
  “睁开你双眼,好好看看。”
  陆今湘慌乱中听到这句话,匆忙睁开眼,不小心瞥见脸颊旁边的东西,吓得又抓紧想闭上,脑海里自动过滤一遍刚刚看到的画面,倏忽反应过来,猛然又扭头看去。
  停留在她脸颊旁边的,哪里是那个什么萤火虫,分明是他的指头。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中指微微曲起,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贴在指骨上,流线型般流畅的弧度显得优美且衿贵。
  刚刚他就是用曲起的指关节轻轻触了下她脸颊。
  谁想到,她跟个刺猬一样叫了起来。
  认知到是手指,而不是虫子后,陆今湘逐渐平静下来。
  她长长舒了口气,接下来,手臂用力从她怀里抽了出去。
  覃煊拧着眉嫌弃地拍打胳膊,好似上头比萤火虫落过的额间还要令他难以忍受。
  陆今湘这才发觉,他早不知什么时候就将萤火虫丢出去了。
  顿时长舒一口气,抹去额角沁出的冷汗。
  恢复平静后,良心再次回归。
  陆今湘心虚地看着他。
  “相公,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声音格外乖软。
  覃煊顿住,缓缓抬起头,深潭般的眼眸看向她。
  “你当真有这个良心……”
  陆今湘屏息,神情认真。
  “那就离我三丈远,现在!”
  真冷漠啊,陆今湘讪讪。
  第16章 第十六章
  ◎补◎
  寿安堂。
  所有人都走光后,老夫人跟齐国公回房间安置。
  齐国公洗漱完毕,回来见内室只剩下老夫人一个人,她独自倚在案几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两个小玉佛,不知在沉思什么。
  “怎么了?”齐国公走过去,随意问了一嘴。
  老夫人回过神,见他头发还湿着,不由亲自上前,抄起毛巾缓慢擦拭,一对历经半生风雨的老年夫妻,无言升起一抹简单又脉脉的温情。
  边擦拭,边继续思考那事儿,半晌,她斟酌着开口。
  “依你看,今儿个煊哥儿和他媳妇在大堂拌嘴……”
  “怎么?”齐国公瞥她一眼,好笑,“你还担心他俩会打架不成。”
  “这我倒是不担心,”老夫人慢吞吞道,“煊哥儿性情我了解,虽然不是个有君子风度的,但绝不会朝不牵扯朝堂的弱女子动手。”
  这样说着,她神情平静,眉宇却仍旧在忖思什么,看得齐国公稀奇,不由问。
  “那你担心什么?”
  顿了顿,他粗掌磨砂着胡子拉碴的下巴,眯起眼,啧啧道。
  “倒是没看出来,那妮子还有朝煊哥儿发脾气的一日。”
  说罢,再次啧啧两声,脸上浮起一丝说不上是满意亦或者不满意的微笑。
  手上动作变缓,老夫人脸上亦显露一抹复杂。
  “不止你没想到,”她叹了口气,“之前总想着,他俩能别这样关系冷淡,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就不错。”
  这也是她让陆今湘搬过去的想法。
  “那不正好达成了你的心愿。”齐国公咕哝一声。
  就是达成的方式有些不一样。
  老夫人果不其然瞪他一眼,脸上带着不认同:“我是让他俩多交流,不是让他俩吵架。”
  夫妻之间,吵架次数增多,情分会逐渐变浅。
  不过,这个道理放在他俩身上,估摸不大成立。
  因为他俩之前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老夫人犹豫沉思所在,望见堂上两个人吵架的场景后,她就在怀疑自己,让陆今湘搬过去的想法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半晌,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其实,也算是个好事儿,煊哥儿那个性子,能让他这般活泛的景象少见。”
  覃煊自幼不长在齐国公府,每旬一次见面,脸上俱是老成持重,说话做事一板一眼,平静无波的表情让人弄不清他内心的想法,就是面对她这个亲身祖母,他亦是客气尊敬多过于亲近。
  说实话,今日他能跟陆今湘拌嘴,亦是她没有想到的。
  齐国公大马金刀端坐着,随意倒了杯茶,饮完后搁回桌上,随口道:“依我看,煊哥儿是抵触至极,才不顾场合跟她拌起嘴。”
  老夫人淡淡瞥他一眼,丢下毛巾,让他自己擦拭去,自个儿转身坐回对炕上,胳膊撑在案几上,再次团起那两个玉佛,有一搭没一搭地捻起来。
  “纵是拌嘴吵架,总比一声不吭强,人啊,就怕相看两厌,恨不得出门两条腿都是不同朝向。”
  她神色平静,吵着吵着,不就加深对彼此的印象了。
  *
  肖嬷嬷来到正黎院。
  被陆今湘叫起后,笑着说出此次过来的目的。
  “管事嬷嬷走后,您院子人手不足,老奴被夫人勒令给您挑选几个小丫鬟,调.教了几日后,今日带过来给您看看。”
  说完后,她身后四个小丫鬟齐齐上前一步,恭敬地跪下叩首。
  小丫鬟们面嫩,看着不过十一二岁,礼仪却已经学得极好,个个乖顺规矩地立在原地。
  陆今湘诧异:“这么多啊。”
  肖嬷嬷笑着解释:“不多,您乃嫡长孙世妇,纵然再多十个八个伺候奴婢也是应当,只是夫人特意吩咐过,您不喜人员庞杂,遂老奴才千挑万选出这四个规矩清白的小丫鬟。”
  看着一个个跟童工似的,陆今湘有些不忍:“年龄是不是有些小了,这么小就过来当差,身子吃得消吗?”
  肖嬷嬷“嗨”一声,慈爱地望着陆今湘道:“来这里当差是她们的福气,不知有多少奴仆挤破头都想挤进这里,少夫人若真心疼她们就好好给她们立规矩。”
  陆今湘闻言颔首,她知道身为府上少夫人,她这里的确是府里极好去处之一,左右不会让这些小丫鬟做什么重活,便都收下吧。
  命若兰领着几个小丫鬟下去,陆今湘身子往前靠,眼神闪闪发光,问起另一件事。
  “我马车可迁了过来?”
  肖嬷嬷愣了下,想了想,周全地回答:“已经迁过来了。”
  府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马车,其实本不该这么奢侈,但国公府主子不多,泼天的富贵拢共就这么几个人共享,便每个人都配置齐全了,像等闲那些清贵人家或者府上人口多的人家,多是几个人共用一辆马车。
  陆今湘脸上展现出欢喜,她点点头说知道了。
  肖嬷嬷本该顺势退下,但她踌躇了会,原地没动,反而小心翼翼地问。
  “听少夫人的意思,是想出去走走?”
  陆今湘果不其然点头,弯着眼,喜滋滋道:“对,出去走走。”
  今早陆夫人跟前的嬷嬷过来一趟,将她这个月月例银子拿了过来,足足有二十两!
  嬷嬷说,夫人怜惜她一个人住在这边,有什么事情也不好施手,干脆多给她添了些月例银子。
  这个事,老夫人也是默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