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煊沉默抱着她,良久,哑着嗓子道:“别哭了。”
  “我没,没想哭嗝,”陆今湘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道,“就是,就是太疼了,忍不住。”
  覃煊再次沉默,唇.瓣紧紧抿住,突然臂弯用力,稍稍将她提了提,转身朝岸边走去。
  来到岸边,鱼柳迅速扑过来,刚刚见少爷露面,她就满怀担心地上岸等着了。
  此时见少夫人泪流满面躺在少爷怀里,顿时嚎啕大哭,吓得腿都软了。
  “少夫人,您怎么了?您不要吓奴婢。”
  被她一哭,陆今湘倒不好意思继续哭了,她抬起手,一边打哭嗝儿,一边磕磕绊绊安慰道:“我没事,就是脚抽筋了,一会儿就好了。”
  鱼柳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见她不似说谎,逐渐恢复冷静,但此时望见少夫人只能狼狈万分地躺着,仍然觉得心酸,便一边拿手帕给她擦拭额边水珠,一边小声哽咽着。
  这个时候,远处郡王爷终于发现这里,转过身朝这边走来。
  覃煊立马吩咐鱼柳:“将我裘衣抱起来。”
  这边都是贵女,他那时吩咐侍卫留在原地,没有跟过来,当时着急下水救人,随手就将裘衣丢到了地上。
  鱼柳一时没回应,覃煊不耐烦睇她一眼,方着急忙慌抱起地上散落一堆的裘衣。
  覃煊一把抢过,放下陆今湘,用裘衣将她全身包裹住。
  过了会儿,身材臃肿的郡王爷气喘吁吁赶过来,着急问:“述赫,夫人没事吧?”
  覃煊神色平静:“有劳郡王爷挂记,内人只是脚抽筋,其他没有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郡王爷一边喘息一边用手帕擦拭额头冷汗,今日发生这件事真把他急够呛,尤其里头还牵涉到公主和陆今湘这两位贵客。
  覃煊远远看那边一眼,眉宇微微拢起,问:“公主情况如何?”
  郡王爷一声长长叹息。
  “已经请医婆看过了,说是惊厥导致的暂时昏迷,一会儿就能清醒。”
  覃煊微微颔首。
  郡王爷苦笑道:“你说,本高高兴兴举办个赏秋宴,这都算个什么事儿啊。”
  覃煊微微牵扯唇角,没有说什么。
  那边突然开始喧哗,几人注意力被吸引,就见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引得旁边人窃窃私语,还有一部分人目光循着望向这边,看见他们后,窃窃私语的嘈杂声变得更大了。
  郡王妃脸色十分难看:“董小姐,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就是看到了。”董曼珊急声道。
  着急转动脑袋四处寻找,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不远处的陆今湘,脑袋一下定住,抬起手指向这边,神色变得激动。
  “那边,就是她推的公主。”
  ……
  人流汇合,两边形成对峙场面,一边是靠着覃煊显得格外孱弱的陆今湘,一边是咄咄逼人着急寻求做主的董曼珊。
  董曼珊咬着唇,一口咬定。
  “我亲眼看到了,就是她推的。”
  话音落下,周围环聚的人彼此间使着小眼色,一会儿看看陆今湘一会儿看看覃煊,显然对陆今湘和公主之间的争执门清儿。
  郡王妃犹疑地看向覃煊和陆今湘。
  陆今湘平静道:“不是我推的…”
  不等她说完,董曼珊急急道:“不是你又是谁,不仅是我,还有其他人可以为此作证。”
  说着她叫出另外两个贵女的名字,就是当时走在陆今湘前面,被她一把扑住又不小心扑向公主的两个贵女。
  那两个人因直接导致公主落水,正在战战兢兢,闻言忙不矢点头。
  “对对,我们不是故意推公主落水,是身后有人推我们。”
  这两个证人摆到面上,周围眼色飞得更快了。
  陆今湘神色仍旧没有变化,只是一字一句道:“我说了,不是我推的,我也是因身后有人推我,才导致脚下没踩稳倒向前面。”
  “哈,”董曼珊冷笑一声,“你大可以找这个借口,但是谁人不知你与公主的矛盾,你身边那位……”
  对上她身边那位瞧着平静无波但深处寒潭深不见底,一眼望进去,简直要被里头的寒气冰刃给冻成冰柱削成碎片。
  董曼珊僵硬地收回视线,硬生生改口道:“刚刚你与公主在凉亭内发生口角,定是因为这个,你才对公主心生不忿,痛下杀手。”
  闻言陆今湘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我没那么蠢,这样除了让公主有借口惩罚我,还有什么好处,且你没注意到,刚刚是我跳下去将公主救上来的吗?”
  周围人恍然,好像的确是这样,刚刚公主命在旦夕,是她干脆利落跳下水,将公主救了上来。
  董曼珊神色僵硬,随即,执拗道:“那是你推公主入水后,怕了,担心公主出事连累自己,遂才主动跳下去救公主。”
  陆今湘抿唇:“你若真心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自然什么话都能编圆满。”
  这句话刺激到了董曼珊,她好似被踩中尾巴般激动地跳起来。
  “什么叫我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蓄意伤害公主,不仅没有丝毫悔悟之意,反倒反咬我一口,郡王爷郡王妃,你们要为公主和我做主啊。”
  最后,她看向郡王爷和郡王妃,神色凄然而坚定。
  这……郡王爷和郡王妃对视一眼,颇感头疼,这董家妮子,怎么这般不懂礼数,危害公主这么大的事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定罪的吗?
  别说他们,就算皇上,恐怕都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公主毕竟没事。
  若太子知晓,也只会挥挥手将这件事压下去。
  况且,郡王妃私心里觉得,陆少夫人不是那等蠢人,没必要跟公主过不去,公主再受宠,也只是个公主,皇上不可能为她强行逼迫齐国公府嫡长孙,也逼迫不了,牵一发动全身的道理皇上比谁都明白。
  想着,她嘴角带上微笑。
  “这事回头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公主的身体,等公主醒来,一切看公主怎么个意思。”
  公主还没发话呢,你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张扬什么,真是牛屎虫拱山,多管闲事自不量力。
  董曼珊咬唇不甘心,还想再说什么,但郡王妃已然不想再听她说什么,转过身就吩咐身边侍女。
  “等下。”
  一道嗓音突然插入。
  众人愣神,循声望去,居然是一直保持沉默的齐国公府嫡长孙覃煊。
  陆今湘亦愣怔看向身边人。
  他不会要大义灭亲,为那位可怜的公主撑腰吧?
  可是,明明不是她啊!
  陆今湘悄悄咬牙,开始思考一会儿是直接脚踩底下鞋面,还是等回家跟祖母告状,无论如何,她陆今湘可都不是个任人宰割的小牛!
  “你说,你亲眼见到内人推了公主?”淡淡嗓音响起,含着某种冷冽而清寒的音调。
  董曼珊见局面陡然峰回路转,虽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然强撑着用力点头:“没错!”
  “只有你看见,其他人无人注意?”覃煊又开口问。
  冷慢眼神环顾一周,众人被他看得不禁低下脑袋,更有些许脸皮薄的脸颊晕染桃色,这位齐国公府嫡长孙当真好相貌好气度啊!
  可惜,已经娶有妻室。
  过了会儿,无人吭声。
  “真是巧妙,无一人看见,只有这位姑娘有缘得见。”覃煊浅笑一声,语调不轻不慢,含着一股说不出的讥讽。
  董曼珊脸庞倏得红了,她想大声嚷嚷出声,但对上眼前这人,莫名不敢,最后只敢声音微弱地反驳一句。
  “公子究竟想说什么?”
  “哦,”覃煊懒漫地盯着她,轻飘飘道,“若是如此,想必你站在内人偏身后位置,才能看得如此清晰。”
  董曼珊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不由茫然地点点头。
  “内人方才所言,她亦是身后受力才扑向前,偏偏那么巧,你就站在内人身后。”覃煊细声咀嚼般,逐字逐句道。
  董曼珊猛然反应过来,她用力挥手,嘶声嚷道:“不是我!怎么可能是我!”
  听到这里,陆今湘总算回过神,覃煊不仅没有大义灭亲,反倒像在维护她。
  维护她哎,他今日吃错什么药了?
  陆今湘不由惊奇地盯着覃煊猛看,视线过于灼热,盯得他微微拧眉,示威般瞪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她是你夫人,你自然维护她。”董曼珊突然攥紧双拳,急剧喘息。
  “这位姑娘,你可能不了解我平日的政务章程,京畿衙署内一些冤假错案亦会交由我司办理,其间会用到许多有效手段,帮助理清事情掩埋的真相。”
  覃煊一点也不着急,甚至慢条斯理跟她解释起名下负责的政务之一,他脖颈修长,其上俊美面庞眼帘半垂,懒懒望过来的目光显得傲冷又高慢。
  “不若我们还原当时场景,结合一定刺激手段,想必定会有人能回忆起当时真实情况。”
  这是办案常会用到的手段,只是有些手段温和,有些手段却是这等养在闺阁的娇娇女想都没可能想到的,当然了,这些就不必对外言语了。
  听到他这些话,董曼珊神色明显惊慌恐惧,冷汗不知不觉爬满额际。
  看到她这个样子,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
  突然,嘤咛一声,旁边昏迷的公主醒了。
  董曼珊立即如蒙大赦地扑向公主,一把抱住她,哀声呜咽道:“公主,你终于醒了!”
  公主迷蒙地睁开眼,看到她,神色迷惘:“曼珊,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人推入水中了,你还记得吗?”董曼珊疯狂暗示。
  公主先是茫然,陷入思考,过了会儿,似是想起来什么,神色显露恍然。
  “我想起来了。”
  董曼珊惊喜万分。
  “是陆,陆少夫人救了我。”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