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陆今湘和覃煊回到路边, 发现后面多了一辆马车,鱼柳关月俏生生立在马车跟前。
  一人手里捏着根糖葫芦。
  鱼柳语气活泛道:“少夫人,您前两日不是念叨着想吃糖葫芦, 方才奴婢见路边有卖, 就给您买了两根。”
  看到糖葫芦, 陆今湘眼神一亮,找到解决方法了。
  她愉快接过两根糖葫芦,然后递出其中一根。
  “相公, 请你吃糖葫芦。”
  雪白小脸朝向他, 眸色莹亮,里头似藏着两颗小星星, 唇角抿出两点笑涡, 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期待。
  接过糖葫芦,栗子酥的事就算翻篇了哦。
  覃煊垂眸盯着跟前的糖葫芦,脸上纹丝不动, 好半晌, 撩眼皮看她, 眼色夹带一丝极淡的讥讽。
  “陆今湘, 我发现你当真乃算中好手。”
  陆今湘眨巴下眼,当做没听懂,装傻道:“相公此话何意, 是不喜欢吃糖葫芦吗?”
  覃煊并不让她逃避, 直接将话阐明, 挑着眉毛好整以暇审视她。
  “一根糖葫芦就想代替栗子酥打发我?别忘了,你手中栗子酥还是我付的钱。”
  陆今湘讪讪, 心虚地移开目光, 他不是不喜口腹之欲嘛, 怎么突然跟她计较这些,脸色发虚,连带着嗓音也软糯。
  “那不是,刚才见你对栗子酥一般,我以为你不喜欢呢。”
  “哦,我确实一般。”
  嗓音平淡,没等陆今湘脸蛋重焕光彩,悠然开口道。
  “只是你盛情邀请,不尝尝有些可惜。”
  陆今湘嘴角笑容垮下,还想再努力一下:“没什么可惜的,日后总有品尝的机会。”
  “日后是日后,彼时是彼时。”覃煊背着手,不咸不淡道。
  闹半天,就是吃定栗子酥逗着她玩儿,陆今湘气鼓鼓地鼓起脸,转瞬想到,确实是自己允诺送他栗子酥,总不好最终言而无信。
  她脑袋耷拉,抽出一包栗子酥,丢给他,蔫了吧唧道:“给你,应该很好吃。”
  覃煊暗觑她一眼,眼中含着戏谑,泰然收入怀中。
  鱼柳关月相互对望,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时候,老婆婆牵着孙女从旁经过,陆今湘眼角瞥见,忙招呼老婆婆。
  “丫丫,这个给你。”她递出手中的糖葫芦。
  小女孩怯生生看她一眼,攥紧了手中奶奶的袖子,老婆婆本想装作没看见陆今湘,她知道,她和这位衣着华贵的贵夫人是两个不同的阶层,排队时碰见闲谈一二已是两人难得的缘分,日后遇见自不能仗着那点缘分就逾越界限,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她万万没想到,贵夫人居然会态度亲切地叫住她。
  对上老婆婆有些惊诧惶恐的眼神,陆今湘笑着解释:“我不爱吃糖葫芦,我夫君也一般,丫丫这孩子我很喜欢,您就不要推辞了。”
  老婆婆历经世事洗礼,自然分辨得出陆今湘态度中的真诚,犹豫了下,笑着让小女孩接下糖葫芦。
  “夫人和公子都是好人,相貌性情也般配,你们二人会长长久久,恩爱不疑。”
  陆今湘无奈,老婆婆哪儿都好,就是眼神不大好,哪儿看得出她和身边人伉俪情深啊。
  老婆婆牵着小女孩逐渐走远,背影看起来安适,却又仿佛带着一丝孤独。
  陆今湘怅惘地叹口气:“她定然很思念她老伴儿。”
  覃煊讶然看她一眼,还以为她没看出来,原来一直都知道,方才这位老婆婆提起她老伴儿的口吻满是怀念,再思及往年老伴儿都会陪她出来排队买糕饼,今日却只见她孤身一人,想必她老伴儿已经……
  惆怅不过一瞬,陆今湘恢复恬逸,抬手招呼鱼柳关月回马车。
  覃煊自遥远处收回视线,亦转身上去。
  两人顺利回到府中。
  没有直接回西跨院,而是先去东跨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见覃煊和陆今湘一前一后进来,神色难掩讶异,昨天虽然叮嘱过覃煊,但他会去与否她并没什么把握,甚至可以说持悲观态度,没想到他最后居然去了。
  颔首让二人起身,老夫人不动神色端量覃煊。
  “你们一道回来的?”
  应当不是门口恰好碰到吧。
  陆今湘道谢道:“谢过祖母挂记,特意嘱咐夫君前去接我。”
  老夫人神色和缓,旋即浮起一丝笑意,道:“平安回来就行,府上老太太身体可好?”
  陆今湘回答:“挺好的,劳祖母惦记了。”
  老夫人眉宇舒展,简单问询两人几句后,便让两人下去休息。
  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老夫人身子后倚,拄着下巴沉思,秦嬷嬷给她斟了杯茶,笑着问:“老主子在想什么?”
  老夫人眉眼蕴藏笑意:“我在想,你那个法子确实不错。”
  秦嬷嬷面容慈爱:“依老奴看,分明是少公子与少夫人缘分未断,佛祖保佑他们呐。”
  老夫人没肯定搭话,而是道:“如今一切未明,日后再看吧。”
  只是,双方按照这个兆头,确实比之前好上太多。
  陆今湘一路蔫蔫地回到正黎院,若兰若娟早就预备好东西,立即给她更衣擦洗,解开繁重的发饰,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栗子酥。
  “主子,这是?”
  被问及栗子酥,陆今湘更加萎靡不振了,她语气恹恹道:“将这三份回头给各房送去,涣庭苑那边不必送了。”
  其中一份刚才已经送给老夫人。
  若兰应下。
  鱼柳知道事情经过,安慰她:“改日奴婢给您买几份回来,让您吃个够。”
  陆今湘叹息,仍旧提不起精气神。
  就像覃煊那句话:改日是改日,彼时是彼时。
  到时候,就失了那份期待的心情了。
  她特意排队等候一番呢。
  梳洗后,换身轻便的衣物,陆今湘转身前往宁安院。
  坐在下首,陆今湘转述老太太的情况,没什么大碍,瞧那生龙活虎的劲头儿,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陆夫人闻言舒了口气,虽然猜测母亲没有事,但不亲耳听到准信儿,心里难免担忧。
  她留意到陆今湘神色萎靡,思及母亲对侄女的态度,小心开口:“你祖母没提什么要求难为你吧?”
  陆今湘随意回道:“没事,总归我不是什么软和性子。”
  那就是有了,陆夫人扶额头疼,她早就叮嘱过母亲,有什么事尽管跟她提,但母亲总是说她持家不易,哪能时时为娘家操心,母亲能理解她的不易,为何不能理解湘姐儿呢,她好歹已经诞下嫡次子位置稳当,湘姐儿跟大公子关系寒冰,处境比她难多了。
  她甩了下袖子,吩咐鱼柳:“你将当时情况跟我复述一遍。”
  鱼柳踌躇下,想到主子受到的委屈,登时抛下那么多顾忌,将娘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知。
  听完,陆夫人越发震怒,母亲当真愈来愈任性,兄嫂也是,不知道规劝一二,还有昕姐儿,即将婚嫁的年龄,还那般拈酸计较,礼仪诗书这些年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放言道:“不必搭理你祖母,回头她再让你做什么,你只管推到我身上,就说我不让你应下。”
  陆今湘其实对这个无所谓,反正她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不过还是谢过姑母一片好心。
  陆夫人恼怒之余,暗自决定暂时不把湘姐儿怀孕之事告诉家里,一来没有坐稳胎贸然说出去怕有损福气,二来省得家里再借这事麻烦湘姐儿。
  从陆夫人那里告辞,陆今湘再次回到正黎院。
  奔波一整日,她有些累了,还肚子空空,于是吩咐关月摆膳。
  刚准备提身去膳厅,注意到桌边放着一个熟悉的纸包。
  恰巧若兰走进来,她问:“我不是吩咐你将栗子酥分与各房,这儿怎么还遗漏一个?”
  她方才拜访宁安院时,吩咐若兰将栗子酥送去各个院子。
  若兰望见那个纸包,解释道:“回主子,这是大公子身边的良什刚刚送过来的,说是您落在马车上了。”
  陆今湘愣住。
  旋即反应过来,什么落在马车上,覃煊这是原样将栗子酥还给她了。
  萎靡郁闷一扫而空,陆今湘瞅着圆滚滚的纸包,爱不释手地拿起来掂量,想到那位“善变”的傲公子,嘴角不禁漫上一抹笑容。
  真是的,折腾这一出,当时直接不索要不就好了。
  另一边,涣庭苑。
  书房里多了一道人影。
  人影全身被玄衣包裹,看不清本来样貌,亦或者恰好是平凡样子,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那种。
  正是被覃煊派去暗中保护陆今湘的暗卫。
  挑选接近保护内宅的暗卫比挑选做任务的暗卫还要麻烦,不仅要清白忠心还要合适,覃煊也是前两日才选定这么一个适合的人选。
  暗卫没有正经名字,只有一个排行。
  “幺五,今日陆府发生了什么?”
  陆今湘今日的反常举动仍旧让他挂记在心,浸淫朝堂多年,他深知寻常细节处都可能掩盖惊天阴谋,尤其陆今湘跟他一气连枝,他不容许有丝毫无法掌控的东西暗生。
  幺五便滴水不漏将陆家家中发生的事讲述了遍。
  听闻陆家人找茬的话语,他神色不动,想是早就知道陆家人的德行,不过在听到陆今湘的反驳后,眉宇一瞬间的空白,随即凝为好笑兴味。
  看来他没有感知错,陆今湘的伶牙俐齿勿论亲疏,不分东西。
  紧接着,暗卫提及老夫人无理的要求,被陆今湘一口拒绝。
  覃煊挑眉:“她确实那么说?”
  幺五板正回答:“属下不敢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