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本就额头疼,看见她这样子更加头疼,嗔道。
  “你这孩子,当真半分不挂在心上,这可是你的大事。”
  陆今湘“啊”一声,放下啃干净的果核,抽出手帕擦擦手,道。
  “我当然在意,只是这事急也急不来,我只能耐心等待。”
  也不用等太久,眼看着,下一次平安脉,估摸就能出结果,姑母就能死心了。
  她就能自由了。
  老夫人历经风雨多,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张张手示意陆夫人镇定,面带笑意道:“湘姐儿这个心态不错,这事确实急不来。”
  许是这个孩子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老夫人发现陆今湘如今颇有几分宗妇的持重大气,如此看来,倒还是件好事。
  老夫人其实没多大要求,不拘她什么出身,只要性子沉着通透,跟煊哥儿能扶持走下去,就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外头,于夫人和祝苓毓求见。
  丫鬟引她们进来,一行四人,于夫人和祝苓毓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覃孟椿覃孟敏两姐妹。
  两方恰好门口遇见,就一块进来了。
  罕见在非聚餐时,人来得这么齐。
  “听闻太医来把平安脉,湘姐儿没事吧?”坐下后,于夫人关心问道。
  老夫人笑道:“无碍,就说她身子寒,需要多调养。”
  于夫人点头,说:“大体女子都有这个寒症,只要不严重就行。”
  老夫人说确实如此。
  于夫人神色踌躇,她此次过来一为探望老夫人,二是为大昭寺的事。
  “听闻,您去大昭寺碰到了安夫人。”
  老夫人闻弦知意,笑着将遇到安夫人之事讲述一遍,其中着重讲了邵哥儿欲参加这次科举,然后抽中上上签的事。
  闻言于夫人果然欢喜,激动地挥舞手帕道:“我就知道,那孩子是个知道上进的,那就好,那就好。”
  两家自幼定下娃娃亲,她亡夫去世后,安家那边也不曾毁约,邵哥儿相貌板正人又上进,于夫人自没有不满意的,她就这一对儿女,就指着他们日后顺当平稳,安家家风清正,苓姐儿嫁过去后也不会受委屈。
  覃孟椿笑吟吟道:“瞧,苓表姐脸都红了。”
  正扭捏手帕,低着头满面通红的祝苓毓猛地抬起头,佯作生气状。
  “哪有,再胡说撕你的嘴。”
  “可别,妹妹说错了,苓表姐没有脸红,那是自然的肤色。”
  覃孟椿捂嘴,其余人登时哄堂大笑。
  陆今湘跟着一块笑,不过心下有些迟疑,提起那位安家公子,她又想起后山看到的场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想着话本中那些故事和结局,她望着笑容明媚天真的祝苓毓,由衷希望,他们不会成为其中一个故事。
  于夫人回到院子,立即有嬷嬷上前捶肩捏背。
  挥手示意丫鬟下去,于夫人跟嬷嬷说:“回头送去安府一套文房四宝,就当提前预祝邵哥儿蟾宫折桂。”
  嬷嬷应下,喜气盈盈道:“等安公子中举,两边顺利议亲,您可谓双喜临门。”
  于夫人听得身心舒畅,后背倚在软榻上,眯着眼手指敲打膝盖。
  倏忽,想到一件事,睁开眼。
  “近些时日,太医来府上的次数貌似有些多。”
  嬷嬷手上动作不轻不重,沉思着回答:“还真是这样,且都是为少夫人的事请太医。”
  于夫人表情思忖,联想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过了会,脑海定到一件事。
  “你说上个月,老夫人为何惩罚湘姐儿?”
  嬷嬷回忆,不确定道:“好似是少夫人言行无状,惹老夫人生气了。”
  于夫人摇头,不单单如此,她提醒她:“若只是惩罚湘姐儿也就罢,你忘了,当时煊哥儿一连三日没回府,听闻最后还是国公爷亲自去叫才把他叫回来。”
  嬷嬷愣住,试探着猜测:“主子,您的意思是当时的风声,是真的?”
  当时下人之间传出风声,少夫人使阴险手段强行与大公子成了真夫妻。
  依照这么说,老夫人频繁为少夫人延请太医那就是为……
  嬷嬷神色一变,荒诞道:“这没可能吧,不过一次而已。”
  于夫人神色平静:“世上事谁能说得准,无论如何,日后对那边且恭敬着些。”
  好在她向来秉持少打听,少掺和,少传谣言,与府上任何一房关系都不错,苓姐儿不知何时与陆今湘关系变好,若是之前,她怎么都得敲打苓姐儿远离那边,但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发觉那边好似换了个人。
  如果真如她猜测,倒也合乎情理,有了依仗性情确实会有所改变。
  闲暇无事,陆今湘和两个丫鬟踢毽子,主要是两个丫鬟踢,陆今湘在旁边给她们计数,偶尔上手玩两把。
  结果一不留神,毽子飞到了隔壁涣庭苑。
  只好去敲涣庭苑的门。
  小厮打开门,看见是她,麻溜跑进去禀报,没一会儿,覃煊亲自出来了。
  他挡在院门口,问她:“你说什么掉了进来?”
  “毽子,我们刚刚在旁边踢毽子,不小心掉到你院里了。”陆今湘解释。
  “哦。”声调拉得老长。
  覃煊让开身,让她进来。
  她们跨进去,两个丫鬟去二进房寻毽子,陆今湘则站在门口跟覃煊聊天。
  回来也有一两天,她一直没问他身体状况,不知道高烧过后有没有反复,身体没留什么后遗症吧,这个时代的医疗比不上现代,小小的风寒都可能致人命。
  她口吻关心:“你最近还好吧,身体没事了吧?”
  话落,覃煊微妙看她一眼,俊美的面容略过少许矜持,清了清嗓子,道。
  “已经彻底没事了。”
  那就好,陆今湘表情放松,毕竟是为她才导致发烧,要是残留什么后遗症,那她真要愧疚一辈子。
  无论如何,她得交代几句。
  “就算痊愈了,也要记得多休息,清淡饮食,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说完,却见覃煊面上再次复杂,似乎她说了什么令人难以承受的话。
  陆今湘微微停顿,却见他沉吟少许后,轻轻点头,没有解释什么。
  心下泛起疑惑,不过也没多深究这件事,她继续尽责交代道。
  “早练就先停几天,等身体彻底恢复再练武不迟。”
  这些在现代都是医学小常识,但这个时代约莫没几个人知道,她得提醒他,以免酿成大错。
  反反复复唠叨,覃煊终于忍不住,上下打量她,飞扬的眉尾带着几分意气风发。
  “我说你,既然想过问我身体状况,何必再找什么毽子的借口。”
  啊?
  陆今湘神情茫然,一时没听明白他话中意思。
  反应片刻后,她迟钝抬眸。
  “不是,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误会你专门挑着旁边空地踢毽子,恰好踢到我院子里,又特意过来百般问询叮嘱。”
  覃煊啧啧两声,认真端详他的目光好似在说:小样,被我反驳得无话可说了吧。
  陆今湘沉默。
  半晌,深吸一口气,她发现,她一直错了。
  她早就该跟他认真谈谈,解释清楚,不然他也不至于这般误会抵触,连她随意关怀两句都觉得是别有用心。
  左右顾盼,发现右边角落处没人,她叫上覃煊,走过去那边。
  两人在墙角处站定。
  抬起眸,眸色清澈,神情认真。
  覃煊不自觉屏住呼吸,手指微微蜷缩。
  “相公,我知道你一直挺讨厌我,尤其我之前还给你下药。”
  两句话直接开门见山,说得覃煊怔住,反应过来,眉梢不自觉微微拧起。
  “其实这些时日,我一直在反思自己,我当初那样做,究竟对不对,那味药的药效究竟是真实有效还是我自己臆想,总而言之,对你带来的困扰我很抱歉,但其实我想说,如果到那一天,你想与我和离,我决不会再继续纠缠你。”
  终于把自己想法表达出来,陆今湘狠狠舒了口气。
  这样子,他应该理解她的意思,不会再误会了吧。
  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就见他神色变幻,眼内光芒明灭,许久,逐渐恢复平静。
  他微扯唇角,讥讽一笑:“以退为进,当真打得好算盘。”
  陆今湘愣住,不是,她没有这个意思啊。
  覃煊后退一步,面上表情疏离,语气平平道。
  “你最好祈祷,届时结果如你所愿。”
  说罢,他甩袖转身离开。
  余留原地陆今湘一脸懵逼。
  不是,她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他是怎么解读到她这是以退为进。
  关月鱼柳找到毽子,过来寻她,就见她挠着脑瓜,百思不得其解。
  “主子,咱们走吗?”
  陆今湘噫吁一声:“走,当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