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道道清脆的“母亲”响起,马车发出执拗执拗声响。
  平时最安静的乌衣巷也就这时候热腾点。
  许老三出门,一眼就看见自家马车,昂首阔步走过去,踩着凳子登上马车时,余光看见祝温卿从一旁侧门走出来。
  心生不屑。
  穷酸鬼,连马车都没有。
  后想到自己替她写的作业,傻乎乎笑起来,等夫子看见她作业,看她还笑得出来不!
  祝温卿不想惹人注意,从小门出来,一出来,她就往人少的地方走。
  再仔细观察,会发现她身后跟着一辆马车。
  “我们一定要等她吗?不可以先回去吗?”祝温玉不满地问着春蕊。
  春蕊,伯爵府锦家当家主母的贴身婢女。
  “夫人说了,一定要一起回。”
  出了乌衣巷,再绕过一条街,就到了上京最热闹之地。
  此刻,金乌西坠,天边层次分明布着彩霞,街区两旁小商贩纷纷出来,点起自家灯笼。
  祝温卿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期间,看见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就停下来观望一下。
  “穷酸,这些都没见过。”祝温玉跟烦了祝温卿,她以为她是看什么稀罕物件,结果,跟了这么久,她看的都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小物件。
  果然是从小地方回来的!
  浑身都冒着一种上不出台面的气息。
  春蕊皱眉,轻呵一声:“二姑娘。”
  祝温玉不满看向春蕊,但见春蕊眼里的严厉,一时间也没了脾气。
  春蕊姑姑跟在母亲身边十多年,见她如见母亲,她不敢呵斥。
  不过,在她眼里,春蕊终究是个婢子,还是碎了嘴道:“有那么紧张吗?她又听不见。”
  幸好在国子监,祝温卿没有跟她攀关系,她可丢不起有这样一位姐姐的脸。
  春蕊平静道:“二姑娘,那终究是大姑娘。”
  大姑娘,嫡出的女儿!
  大姑娘怎么了!
  她娘亲不是早死了吗!
  祝温玉烦死了,拉扯了几下身上的学服,扭头对外面婢女道:“你去问问她回家不?不回咱们就走了。”
  婢女连忙应。
  不一会,婢女回话:“大姑娘说不回,让咱们回吧。”
  “那咱们还不快走?”
  “不可!夫人说一定要大姑娘跟咱们一起回!”
  “春蕊姑姑,人家都不跟咱走!”祝温玉不满叫着。
  春蕊只看了她一眼,亲自去请人。
  “大姑娘,眼看天黑了,老爷夫人还在家里等咱们开饭,您瞧是不是?”
  春蕊声音放低极轻,但又字字清晰,一看就是伺候人伺候过来的聪明货。
  祝温卿拨了拨小贩卖的玉笛穗,语气透着不在意:“你们回去吧,我不回去。”
  “啊?祝家是您家,大姑娘,您不回家回哪里去?”
  祝温卿眼神轻飘飘,面纱下的她嘴角轻勾,勾出几分薄情。
  家?
  她母亲死的时候都不是在祝家,祝家有什么好挂念的。
  “不回。”
  说罢,祝温卿转身,朝清水巷的位置走。
  春蕊还要开口,看清祝温卿要去的地方,话一时噎住。
  清水巷东南角处一宽大院落,有一门紧闭,祝温卿徐徐行之,走到门口,伸手敲了敲,那门打开,里面敞亮的露出光来。
  春蕊回到马车前,丧气说:“走吧。”
  祝温玉玉幸灾乐祸说道:“你看吧,非要热脸去贴她冷屁股。”
  春蕊看着祝温玉,心中止不住叹气,似乎在说你懂什么!
  知道她进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那个地方,从八年前到现在,一直在等一人归。
  如今,总算等到了。
  祝府真正的嫡女,陇西镇国公捧在手心上的小郡主。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出来热闹热闹,一个人好冷清
  第4章 第四章
  ◎司桁注视楼下娇小身影◎
  “姑娘,这些时日在学堂过的可还好?”冬眠接过祝温卿小木箱,放到一旁桌子上。
  祝温卿用手捂住嘴,杏眼困的起了一层水雾。
  “一切安好。”
  就是司桁实为闹心。
  秋蝉端着水盆过来,浸湿水帕,涂上药沫,一点点擦去祝温卿脸上的烧痕,祝温卿任由她俩伺候着。
  不出半刻,一张漂亮的脸蛋显露在她们两人之间。
  “姑娘,您这样多好看,为什么要化成丑八怪去国子监?”冬眠看着祝温卿那张出尘的脸,心中越发替祝温卿不满。
  祝温卿笑笑:“省事。”
  秋蝉冬眠对视一眼,心里叹口气。
  自八年前夫人去世,姑娘远离上京,对上京越发厌恶,连每年回来探亲她都懒地回来,要不是先夫人遗言,姑娘这一辈子怕都不会踏入上京。
  两奴仆别开眼,秋蝉宽慰道:“姑娘高兴就好。”
  可心里还是还不开心。
  要知道她们姑娘是何等优秀,本该享荣华富贵,尊家仆爱护。
  祝温卿透过铜镜看见她们为她打抱不平的表情,脸上漾出一笑容。
  “你们记得我们就在这里待一年,待我结业完成母亲遗愿,我们就走。”
  祝温卿后想到还是要在这里住一年,又问:“府邸置办得怎么样啦?现在正是需要用银子的时候,银子可还够?”
  冬眠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账目递给祝温卿。
  “银子够够的,夫人在世时留给姑娘的铺子田契每年都有白花花的银子进帐,怎么会不够?”
  祝温卿大致翻了翻,就没再看。
  秋蝉冬眠自打她记忆起就在她身边,她们做事,她放心地很。?
  “嗯。”祝温卿浅浅应一声,杏眼流转,又道,“但还是要防患于未然,等我们离开这里去陇西安置新家时,也还是需要银两。”
  一说陇西,冬眠秋蝉眼睛稍微亮了些。
  等姑娘结业,就可以彻底远离这些事了。
  “明白的明白的。”二人应着。
  祝温卿用完晚膳,带着秋蝉冬眠在院子里转。
  院落三进制,呈中轴线往里面延伸,内部布置齐全,夏有游廊嬉闹,东有红梅可赏。
  可见当年主人费了足够多的心思。
  祝温卿缓缓行之,走到东南角的绿湖池时,顿住脚步。
  绿湖池一如往年,中间摆放着石刻蟾蜍,两边泉水徐徐而下,发出清脆悦耳之声。
  每逢夏季,母亲就会抱着她在八角亭观芙蓉花开,讲逸闻趣事,民间鬼怪传说。
  她以为会一直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她六岁那年,母亲生病,病死在这个院子里,而她的父亲,连母亲最后一面都不愿见。
  明明她母亲是正室嫡妻,却被当成见不得人的外室养在外头!
  她母亲心中何曾不怨!不恨!
  更何况她母亲更是出身高贵的候府嫡女,而没有她母亲,她父亲怎么会有现在的伯爵之位!
  她父亲利用母亲对他的爱无限制满足自己私欲,却不曾怜惜她母亲半分。
  故此,何为爱?
  祝温卿闭目,将心中万分感慨一压再压。
  半柱香之后,祝温卿吩咐道:“再招些仆人,让这里热闹热闹吧。”
  秋蝉应声:“是。”
  冬眠见祝温卿情绪低沉,安抚道:“姑娘,弘远先生来信说前不久得了一玉笛,来信说明日就送达了。”
  祝温卿面色果然好转,杏眼弯弯:“是吗?到时候可得好好谢谢师父。”
  当年,她母亲病死后,外祖父带她去了陇西,后拜入弘远先生门下,跟随弘远先生游历听讲,丰富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