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之间,祝温卿感到一股悲凉。
  “司世子,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少女的声音瞬间忧伤,司桁听闻难得没有坚持。
  冬眠、秋蝉搀扶着她,与清筠先生一同站在山崖前面。
  八年之前,她绝望哭泣撒着母亲骨灰。
  八年之后,她再观此景,内心同样悲怆苍寂。
  “母亲,卿儿回来看您了。”
  少女双膝笔直跪下,声音饱满思念,朝着天地,她磕下头,泪顺着脸颊,滴在黄土山顶上。
  秋蝉、冬眠忍不住低头哭泣,清筠先生站在她身侧,伸手落在她的肩膀上。
  漫天黄纸随风扬起,司桁观望着,心隐隐作痛。
  原来今日是她母亲忌日,难怪她什么都不肯说。
  ****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好走许多。
  黄昏时,奉洺先生看见被司桁背回来的祝温卿,差点一棍子打在司桁身上。
  他千娇百宠养大的徒弟怎么去祭拜母亲一趟回来还受伤了!?
  祝温卿急忙拉住奉洺先生。
  “先生、先生,是我不小心碰到石头,与世子无关。”
  “我在,会让她受伤吗?我宁愿伤的是我,也不会伤了她。”
  祝温卿一听这话,去看司桁,司桁眼里的爱意不加遮掩,她急忙出口,撇清二人关系:“世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并.....”
  “世子,天色不早了,就不留您用饭了。”
  这话属实说的没心没肺,司桁一路把她背下来,怎么着都应该把人迎进来,再好生道谢一番。
  可司桁刚才那话着实吓到她,他怎能、怎能直白说出那种话。
  司桁、奉洺先生同步看祝温卿,祝温卿故意看向别处。
  三人僵持一会,司桁是不会罢休,奉洺先生出来打圆场。
  司桁依旧不情愿,他想让太医为祝温卿诊治。
  “世子,做事不可太着急,欲速则不达。”
  司桁似乎固执的有些偏执?
  奉洺感觉出来,心里深深打量他几番。
  司桁深深明白自己性格,心中思量,目光在祝温卿身上停留片刻,朝着奉洺先生行礼告辞。
  祝温卿因脚踝伤,奉洺先生又给她多告了两日假。
  告假期间,司桁日日来探望她,有时虽看不见祝温卿,他心情看上去也是不错。
  而这看不见祝温卿的次数,不夸张地说,司桁来五次可以有五次见不到司桁。
  这不,司桁又来了。
  奉洺先生实在没法,他出来迎客。
  他看着司桁拿着那些名贵补品,笑道:“卿卿伤的是脚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卿卿九死一生了。”
  司桁想着她那瘦小的身板,脸微微笑着:“给她补补身体也是好的。”
  随后奉洺先生邀司桁去后院八角亭内品茶。
  祝温卿房间内,祝温卿脚踝好地差不多,听见秋蝉说司桁又来了,嘴巴瞬间撅起来。
  “姑娘,你为何不喜欢司世子?”
  这两日,世子一天来好几趟,就差住在府里了。
  祝温卿趴在床上,胸闷道:“嗯,就是不喜欢。”
  司桁皮相好,秋蝉、冬眠两人私下讨论过,觉得祝温卿嫁给司桁定是极好的。
  只是,自家姑娘既然不喜欢,她们自然是支撑自家姑娘的。
  冬眠想了想祝温卿拒绝司桁次数过多,传出来名声不好,规劝着:“姑娘,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还是要去见一面,况且明日就回国子监了,总是要见的,期间世子若是想起什么事情来,你们也可以交流一番。”
  想起什么事.......
  祝温卿想到卫辰,她怕司桁对卫辰师兄出手,已经好久没有去找卫辰师兄,也特意没有打听卫辰师兄的近况,但如若司桁真的记住卫辰师兄……
  祝温卿心里一阵阵后怕。
  “给我梳洗打扮,迎客。”
  她只要在司桁面前表情好一些,让司桁高兴些,司桁应该能忘记卫辰师兄吧。
  一炷香之后,司桁看着穿着淡粉色连珠团花锦纹对襟连衣裙的祝温卿朝他走来,他立刻起身迎接。
  春末黄昏,少女少男坐在亭子里,相谈甚欢,池水涓涓而流,摇曳的碧绿落在二人旁边,奉洺先生见状,竟升出岁月静好之感。
  两日后,祝温卿回到国子监。
  “我要去看你,但是司世子每次都拦住我,从我手中把你的功课抢了,给你送去!”
  原来是用这个借口进她家的呀。
  祝温卿捏捏秦韵小脸蛋;“苦了你了。”
  “我没事呀,我有什么事。”秦韵坐在祝温卿对面,托腮问她,“这两日司世子你跟司世子相处怎么样?”
  祝温卿皮笑肉不笑:“挺好。”
  “不过,按你脾气,司世子不让你去,你怎么没去?”
  她觉得秦韵得跟司桁打一架才符合她的暴脾气。
  秦韵立刻撸了袖子:“我当然不!我撸起袖子就要跟他打,但是我哥来了,按住我。”
  “你哥?”
  “对,就是上次在偏殿,站在我身边的少年。”
  祝温卿回想,当时好像是有那么个出众的少年,但那时局势复杂,她没有仔细看。
  “我这不是马上要办及笄宴了吗,我哥直接摁住我,说办宴会之前传出跟男子干仗不好。”
  是挺不好的。
  也幸亏她哥拦住她了。
  “原来你不怕司世子,你怕你哥。”
  秦韵叹口气:“我哥挺好的,温文尔雅,能文善武,相貌也好,就是啊,特别爱管我。”
  “卿卿,等你及笄后,你嫁给我哥怎么样?”
  祝温卿一口气噎住嗓子里,秦韵还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等以后在说。”
  秦韵眼角耷拉下来,有点丧丧把下巴放在桌面上。
  祝温卿觉得秦韵不是因为她当不成她嫂子不开心,而是另有它事,问:“怎么了?”
  “我及笄宴上想邀请卫辰先生的戏班子来演月光曲,哥哥那边都谈妥了,但是前几日卫辰先生出事了。”
  祝温卿险些坐不住,额头上直接沁出一层冷汗。
  秦韵沉浸在自己伤感中,没有察觉出祝温卿状态不对,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好喜欢的,让哥哥去办,但哥哥说卫辰先生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现在正在大理寺牢狱里。”
  “卫辰先生多光明磊落一人,虽不是上京世家公子,但也有不少人家想把女儿许配给卫辰先生,说他犯了什么错,鬼都不信.......”
  大理寺牢狱!
  她做错了!
  她以为她不听、不见,于司桁相处良好,司桁便会放过卫辰。
  终究是她想错了。
  那是司桁!
  司桁怎么会因为一时愉悦而放过令他不开心的存在呢。
  祝温卿起身,往外走。
  秦韵说着说着见祝温卿垂着脑袋就往外走,喊着:“卿卿,你去哪里?”
  “我突然想起奉洺先生说有一字画让我去取,先回家一趟。”
  “哦哦哦。”秦韵没有多心。
  祝温卿出了国子监,并没有直接去找司桁,她换了个方向,朝卫辰的戏楼走去。
  昔日繁华的戏楼此刻无人问津。
  祝温卿不死心抓住一个路人,问道:“大娘,这戏楼怎么了,前几日我来听曲的时候还好好的。”
  大娘古怪看着她,道:“姑娘,这戏楼一夜之间关门,估计是得罪了什么人。”
  说完,大娘摇着头叹口气离开。
  在上京,能与卫辰师兄有仇,还有这般权力的,除了司桁还能是谁!
  祝温卿看着远边的金乌,想起司桁主动跟她说,这时他不在国子监,会去南楼吃饭。
  南楼是上京专门用来招待大官贵客,出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祝温卿来到前台,寻问掌柜司桁在哪间雅间。
  掌柜一听是来找司世子,目光多在祝温卿身上停留了几分。
  穿着国子监的学服,带着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