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他们说话,又不像。
  “来了!今日又来了,不知找什么书,已经找了好几个书铺子,万卷阁的老板见他一来便是生意好极了,于是哄着人说铺子里有那书,需要好好找,便是在这儿看些其他书了。”
  “身边还带了侍卫,凶神恶煞的配着刀,不许人接近。”
  “不知是哪家公子?听说来是戴了帷帽,但有人看见了,惊为天人!”
  “满身贵气,难不成是哪位世子或是皇储?”
  长安天恩浩荡,一辆马车都能压死三个贵公子,处处都是有身份的官二代或是世家公子,贵族少爷数不胜数,天家宗室许多,好些以往不在长安,有时是走亲戚来的,身份混杂,盘根错节的关系,要猜出身份需要格外精通此道之人。
  许仲常年与皇子世子打交道,也知道军营里铁骨铮铮的权利有多硬,对于这些小小的王公贵族并不怎么放在眼里,他是来找书的,一楼是嘈杂,但是二楼清静,管他是谁,便是皇子他也能泰然面对,说不定还能跳槽变成皇子的幕僚。
  他当郑源的奴才已经当够了。
  才上去,见二楼空荡荡的,几乎是没什么人的,座位上寥寥几名老头子在下棋喝茶,也不见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于是便去找书看。
  昨日看的那本《独木林外》还没看完,这本书讲的燕国的一出山林风貌,又有些民间趣事,写得极好,如今还剩七八页,喝杯茶已是能看完。
  他在书架上找了找,却见《独木林外》放置的位置空了。
  这种偏冷的杂记一般是没有人看的,今天却被人借走了。
  他有些丧气的想要回去,但是从罅隙间却看着有人正拿着那本《独木林外》。
  才是入眼,没有看见那人的脸,只瞧见一双纤纤玉手,已经知道是名世间少有的美人。
  那双手的骨相勘察完美,瞧见是名男子的手,却十分柔美精巧,雪白剔透,美丽得好似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在这双手面前,什么书都没了吸引力。
  好似被这完美的手吸引住了,连忙走过架子去看。
  原本可以说是问书的,拿书做由头,便可以搭讪。
  但越过一层书架子,终于看到那美人时。
  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本就知道是名男子,在长安美男子也是受万人追捧的,他们可能会被高门贵女看重,从此做了赘婿,有了好岳父做靠山。也是交际的对象。
  这次见到的美人不一样。
  完全生不出半点其他心思,脑子里没有了任何利益之事。
  只见他站在那里,一袭浅淡素衣,黑发如墨,慵懒的挽起,像是书中谪仙似的,只能如昙花一现般存在一息。
  连呼吸都不敢了。
  憋着呼吸,怕吵闹的声音吓着了人家。
  许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那、那个,在下、在下……”
  美丽的贵公子听见他的是声音,终于是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看过来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在下许仲,想借阅公子手中的书……”
  说完简直想打自己一巴掌!
  怎么这么不会说话,怎么这么没礼貌,人家手中拿了书,就这么直直的问?
  奚容笑了笑,便是温和的把书递给了他,“许先生。”
  许仲愣了一下,仿佛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可此时此刻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闲。
  直到一名侍卫冷冰冰拦在前面,才反应过来。
  这不是燕国七皇子赶马车的那名侍卫吗?
  许仲不确定的说,“七皇子殿下?”
  奚容笑笑:“原来许先生也是爱书之人,我见《独木林外》写的乃是燕国之小趣事,便拿来看看,如今已经看完了,许先生?许先生?”
  许仲此时此刻眼睛都直了。
  燕国的七皇子殿下,据说从小体弱多病,是个不得宠的皇子。
  怎生得如此漂亮?
  本以为是个面黄肌瘦病恹恹的样子,不曾想是如此清透美丽,似冰魄玉石一般,仿佛随时能被仙人接了去似的。
  他太漂亮了。
  难怪引得众人围看。
  长安又好男风,不少倌楼的小馆被捧得高高的,一些美男子也喜爱涂抹些脂粉。
  许仲惯来看不上这些家伙,他认为男人自当顶天立地,成一番事业,而不是搔首弄姿得些便宜赏赐。
  可是七皇子殿下太漂亮了,一瞧就不是扭捏做作涂抹脂粉,离得近了看见他吹弹可破如玉脂般的皮肤。
  便是上下左右挑剔的想要瞧看他,都瞧不出任何毛病。
  这一刻许仲被摄了魂似的,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但他脑子转得飞快,想起了上楼时听见几名贵公子讨论,貌似七皇子殿下在找一本书。
  于是便厚着脸皮说:“听闻七殿下在训一本书,敢问是什么书,许某恰巧藏了一二书籍,兴许能帮上一些小忙。”
  奚容说:“是那本《南国春》,不知许先生可否听过?”
  许仲瞬间笑了起来。
  何止听过,他还看过,这本书乃是他友人何泛的藏书之一,瞧那书名仿佛是本情爱杂书,确实说的也是帝王情爱,但这只是一小部分,这本书讲的是南国从兴盛到没落的变化过程,其中帝王之术、兵法、诸子百家各家道理都蕴含其中。
  乃是一个个情爱故事串联起来的书籍。
  曾被列为禁书,大量焚烧,近年来才重新贩卖,因此市面上少有。
  许仲轻轻的说:“不巧,在下正好藏有此书,如今正好在朋友手中,他应是已经读完,七殿下若是想要借阅,许某明日便双手奉上。”
  奚容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过是听闻这本书好看,只图一乐,若是借阅了先生爱书,怕不太妥当。”
  许仲连忙说:“妥当妥当,七殿下若是急,许某下午便能借来。”
  那书并不是他的,而是他的朋友何泛的藏书,何泛乃是二皇子的幕僚,藏书是爱好之一,两人是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他若是去借,何泛必然会借给他。
  奚容笑了起来,“有劳许先生了,明日借来便可,奚某去先生府上取。”
  …………
  哪里还要美丽又娇贵的七殿下亲自来取?
  从万书阁里出来,急急忙忙去找了何泛借书。
  “快快快!就那书《南国春》借给我!”
  何泛翻了个白眼,“啧啧啧,从没见你这么急过,满面春风又急得不行,有了心悦之人,来我这儿借花献佛去献殷勤?”
  许仲说:“别瞎说,我是给燕国七皇子的,他喜欢这本书便是给他送去,他身子弱,孤苦伶仃的在宋国,想看一本书都是亲自跑了好几家书铺子,着实是可怜,我便想着你这儿有,便来借给他。”
  何泛微微蹙眉,觉得这事透露着古怪,许仲也不是心软之人,那燕国质子本就是弃子,无须与他交好,怎么让许仲如此可怜同情了呢?
  莫不是被人下套了?
  他改日得见见燕国七皇子。
  许仲拿了书急急忙忙去秦书阁把书献过去。
  在门口等候了好一会儿,冷冰冰的侍从说:“主子在午休,许大人若是有事……”
  还没说完,许仲便急着说:“没什么大事,可千万别吵醒了七殿下,他身子娇弱,让他多睡一会儿……”
  那侍卫更是凶狠的盯了他一眼,便不在管他。
  也不让他进大门,许仲便在门口等着。
  是旁边的一棵小树下纳凉。
  那可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一丝不满,见那侍卫百般厌恶他,却又有些得意。
  这些下贱的侍卫嫉妒得很,眼见着他要和七殿下成为知己了,便百般刁难。
  他偏偏要好脾气的在外面等。
  没想到还没等到七殿下醒来,竟然听见了郑国公世子的声音——
  “许仲,你在这儿做什么?”
  只见郑国公世子和一帮子纨绔混混沌沌的走来了。
  第174章 病弱质子3
  郑国公世子郑渊倒是清醒得很, 其余几名贵公子都醉醺醺的,瞧着浑浑噩噩,好几名都要小厮搀扶。
  瞧这方向好像是从西市来, 那边是斗鸡的场子,也许是刚刚斗了鸡拿什么做了注, 接着来了兴致喝酒。
  纨绔子弟向来都是这些玩法。
  郑渊这帮人多是玩乐为主,好在没碰女色, 如今已经是十八岁,因名声不太好听,京中高门贵女生怕与他婚配, 他是郑国公幼子,母亲乃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对这嫡幼子如同宝贝一般, 门楣和德行稍低一些贵女是看不上的, 如此挑挑拣拣到了十八岁, 这两年开始急了。
  她那宝贝儿子不仅名声不太好听, 从小到大表现得对女色情爱都不太上心, 前两年还觉得省心,省得狐媚子爬床,这两年已经担忧他是否喜欢男人、是否会逛倌楼。
  于是派人去盯着, 却发现他什么楼都没逛,只知道玩乐喝酒,和朋友们纵马扰民, 还和人打架。
  似孩童般只知道这些把戏,丝毫没有大人样子。
  现在已经担忧他那方面有什么问题。
  为了这事郑国公两口子时常吵架, 六公主宠爱着幺儿, 死活不让他进军营, 却宠成了这样的纨绔,郑国公痛心疾首,六公主还理直气壮,只觉得自己儿子有毛病,根本不是自己的教育问题。
  郑国公世子背靠皇恩和强军,便是纨绔,也是纨绔头子,他在长安乃是一霸,一般的纨绔都得靠边站。
  当今皇帝是他亲舅舅,外甥像舅,他和皇帝生得特别像,颇受天家宠爱,比一些皇子都要被看重,相当于半个皇子一般,如此更没人敢招惹他。
  一般人是入不了他的眼的。
  见许仲这几日也不在他身边跟着,倒是在外面瞎晃悠,此时碰见了便凶神恶煞的问了。
  他心知肚明许仲是户部侍郎的私生子,但那又如何,也不过是他郑家的幕僚、靠他父亲吃饭的军事、他身边的一条狗。
  手里还拿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用精美的盒子装着,装饰得十分花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哪家姑娘私定终身了,如今赶上前去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