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磨磨蹭蹭,一步分成两步走。刚挪到门槛,就见青花瓷茶盏朝她的方向扔过来。
  略有偏差的砸到门板上,碎瓷片乱溅,锋利的割入沈婳如玉的面颊,刮出一道血痕。
  “娘子。”倚翠惊呼一声。
  “拖出去!”沈瞿冷冷吩咐。
  管家恐遭连累,一把捂住倚翠的嘴,将人往外拖。还不忘关上了房门。
  倚翠担心沈婳有恙,她奋力挣脱,在管家手上抓出了好几条血痕。
  管家吃痛,却也不敢放开她。
  “娘子不省心,你可省点心吧!她平素会惹事,你也糊涂,竟不拦着!都是一家人,娘子是何必?沈家若不好,她也没想有安身日子。”
  “公子这回是真的怒了。”
  管家是看着沈婳长大的,也跟着收拾了不少烂摊子,可这次,沈婳所为实在……
  “你以为公子会轻饶了你?他收拾了娘子,下一个自会轮到你!”
  倚翠听到这里却笑了。
  自吴管家选择沈瞿,走的就不是同一条路了。
  她自然事事以沈婳为先,而吴管家是为沈瞿考虑还是为了自身利益那就是他的事了。
  “他们不能让娘子顺心,娘子又何须对他们低三下四?”
  吴管家皱眉:“绣坊若倒了,娘子便对不起老爷夫人,怎堪为大房子孙?继夫人为嫡母,她若出事,娘子就坐实了不孝的罪名。”
  倚翠冷了脸,对待吴管家,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尊重。
  “吴管家!”
  “世人看待万物皆有偏颇,左右娘子欢心就好,随她人口舌!”
  沈婳这些年,被那些人一嘴一句刁钻蛮横说的还算少吗?
  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人,拘束自身继续受冤枉气?
  “绣坊是老爷夫人留给娘子的,却无端冒出一个继公子来。他若真心关照娘子,老爷入葬那夜,娘子浑身烧的厉害,继夫人不管不顾,我求爷爷求祖宗,才得他点头,寻来郎中!本是他该做的,最后竟成了施恩。”
  第32章 是我太给你脸了?
  就在这时,门房那边的婆子匆匆而至。
  “管家,有客至。不知公子……”
  一语未完,就被吴管家打断:“没点眼力见!公子这些日子不见外客!”
  婆子踌躇,实在来人瞧着非比寻常,可眼见吴管家不欲改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
  她快步离开。
  沈府外,此刻,停靠着一辆马车。
  崔韫离开的衙门时,落后沈婳一步,没追上。
  索性在街上买了不少有趣的礼物,又亲自去买了利于存放的各种零嘴,这才慢悠悠朝沈府而来。
  他该同沈婳说去盛京的事。
  当然,告发继母,他也猜测沈婳会有惹来祸端。
  崔韫掩下眼底暗光。
  今日的心思一直费在沈婳身上。为了她甚至将整个丰州城险些搅得天翻地覆。
  路知府一倒,得多少人蠢蠢欲动盯着这个位置,又有多少抗瀣一气的官员吓的生怕跟着丢官。
  真是……麻烦了。
  崔韫思忖沈婳在谢珣眼里的价值。值不值他今日之举。
  即清立在马车外,等着那婆子气喘吁吁上前。
  “实在抱歉,府中近些日子不见外客,若真有事急着拜访求见我们公子,不妨再等上几日。”
  即清:?
  他们爷拜访沈瞿?
  沈瞿有这个脸么?
  他冷着脸一声不吭,让婆子有些怵的慌。
  她局促的搓了搓袖摆,就闻车厢有了动静。
  骨节修长的手撩开车帘,男子俯身而出。
  矜贵冷峻如皎间月,肃肃如松,更似无诟白雪。
  崔韫下了马车,视线凉如秋水,他一言不发,目不斜视,拾级而上。
  “公子!你这是要硬闯吗?”
  婆子当下一改脸色。
  眼看着他就要入沈府大门,婆子同小厮一并抬手拦。
  可不等他们近崔韫的身,就听即清冷冷斥。
  “皇上钦点的大理寺卿,我看谁敢拦?”
  沈府的奴才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大理寺卿赫赫有名,他们听过,办案时是出了名的手腕铁血冷漠。
  婆子暗叫大事不好。
  她和管家都摊上大事了!
  她战战兢兢就要跑去报信,颈间却是一痛,锃亮的剑抵在她喉咙处。
  即清抵着剑:“带路。”
  婆子吓的三魂出窍。
  “是是是,贵客这边请。”
  而这边,倚翠越说,积怨越深。
  “树倒猢狲散,墙推众人倒,阖府上下,谁管娘子死活?”
  一个二房过继的,一个是沈巍后头再娶的。都不是好人。
  “若说一家人,二娘子懂事惹人怜,虽是庶女,可她和娘子才是一家人。”
  沈坠给沈薛氏请的安,一个也没落下,凭什么遭她算计蹉跎?
  二娘子没错。
  而沈婳为沈坠做主,更没错!
  若因为这事,沈婳因不敬陷害嫡母反成了千古罪人。那便是这个世道错了。
  绣坊是老爷和夫人一手创立的!凭什么便宜了继夫人和继公子?
  娘子是本该是大房最受宠的娇女娘,又凭什么要遭遇此等不公?
  吴管家说一句,倚翠能驳十句。当场,吴管家的脸就黑了。
  而地上跪着的奴才,也在两人的对话中,不同分说的全部起了身。
  他们站在倚翠身后,显然要做沈婳的后盾。
  好似倚翠发号施令,他们不管死活也要破门而入。
  “反了!你们都反了!”
  吴管家气极反笑,抬手吩咐身后的小厮:“都给我拿下!”
  ————
  面上刺痛,沈婳也不去擦。
  伤口并不深,血渍却也足够鲜艳夺目。
  沈瞿沉脸似风雪欲来,他大步逼近。滔天的怒火无处发泄。面部阴鸷,再无以往的温润而泽。
  短短数日,沈婳给他惹了多少麻烦?
  或者,这才是沈瞿真面目。
  但凡伤其利益,他就是一匹恶狼。
  “我只问你一件事!”
  这段时日焦头烂额的沈瞿咬牙切齿:“绣坊的事,是你所为?”
  前世他给沈婳留下不小的阴影,貂毛里兜着的手指不经意间蜷缩,可她的身子却站的比任何时候都笔直。
  沈婳对上那双凉飕飕恨不得将她吞了的眼眸:“继兄来此,定早知原委,何必又假惺惺的问我?”
  沈瞿不料,她认得这般坦荡。还……不知悔改。
  “不过数日,数名有经验的老绣娘接二连三离开!你疯了?”
  “我知你荒唐娇气!这些日子也事事顺着你!还不够吗?”
  沈家绣坊能有今日,和绣娘息息相关。而如今,大半的老绣娘都不做了,那些赶制一半的绣品如何交差?
  显贵买主要求苛刻,但凡稍有偏差,沈家如何赔罪?
  其中要的最急的还是县老爷千金的婚宴嫁衣!
  沈瞿:“阿爹留下的产业你肆意妄为!如今阿娘又让县衙的人带去问话!你可真是孝女!”
  沈婳没想到衙门的动作这么快。
  她不由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