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顶着一脸的血,仰着下巴,冷静异常:“哦,你要我的人?”
  这是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娘说得出口的?
  崔韫仿若听到了可笑的言辞,一时间竟不知该给出何等反应。
  他平素再成稳,也有过片刻的荒谬。
  他来丰州城舟车劳顿,绝非是同沈婳废话的,身侧又有姬纥作乱难得安宁,偏如今沈婳还一副贞洁烈女的姿态。
  所有的解释如鲠在喉。
  崔韫耐着脾气正要提及谢珣。
  沈婳却不愿听那些浪荡子用来哄骗女娘的酸词。
  她为难的摊了摊手:“你虽是我恩公,也不该得寸进尺。”
  又生怕将人得罪了,沈婳紧接给他台阶下。
  “你可知我最宝贝的是什么?”
  崔韫:……
  见他沉默,沈婳给倚翠使了个眼色。
  倚翠大声答:“我们娘子最宝贝的是脸!”
  以前的确是……
  沈婳拧眉,坚定的表明立场,幽幽道:“错了,是贞操!”
  第34章 我还能让你在眼皮子底下跟人私奔?
  空气凝滞,让人喘不过气来。
  崔韫淡淡的睨着她。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可却让沈婳倍感压力。
  作天作地的她不安的抿了抿唇。
  也是,话说的过于直白,像崔韫这种公子哥,定然恼羞成怒,可他的涵养极好,并未强人所难给沈婳难堪。
  其实,若能借崔韫离开沈府,天高海阔,沈瞿能耐她何?
  沈瞿的根基并不稳,他的手伸不了多长。
  一番深思下,崔韫的那点情爱小心思和逃离沈瞿而言实在不值一提。
  沈瞿闭了闭眼,无处发泄的怒火揉成团,他神色不明的对上崔韫的眼。盛怒之余,气势却轻轻松松被后者压制。
  “未经通报就让生人登堂入室,门房都是死的吗!”
  外头的婆子战战兢兢,吴秃头的脸色也不大好。
  他压低嗓音质问:“你是如何办事的?”
  竟然将人放进来?
  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管家,老奴是被挟持的,更何况此人的身份没法拦啊!”
  说着,婆子眼珠子一转,凑近吴秃头。
  “这是盛京来的大官。”
  说着,又在吴管家耳边轻声一句。
  吴秃头心下一咯噔。暗叫不妙。
  他急匆匆就要入室耳语将崔韫身份告知沈瞿,却到底晚了一步。刚迈入门槛吗,就听沈瞿黑着脸斥。
  “沈家女岂是你能带走的?”
  “沈婳,阿爹虽不在了,可长兄为父,我还能让你在眼皮子底下跟人私奔?”
  “简直可笑!”
  沈瞿严重怀疑此人是故意接近沈婳。兴许将心思打在绣坊上。
  怪他这些时日,对沈婳疏于管教,以至于遭此种种祸端,又让眼前之人有机可乘。
  “无媒无聘,你的身份尚未可知,她虽年幼,还能无知被你蛊惑?”
  那句冷冰冰的——管家送客。刚卡在喉咙处,就听沈婳拆台欢呼雀跃。
  “哇哦!”
  “倚翠,快收拾包袱!”
  沈瞿:?
  崔韫善揣测人心,可沈婳一连串的反常的反应实在让他捉摸不透。
  他敛眉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红润透亮的金刚菩提手串。触感细腻,光泽诱人。
  他并无过多的举动,神情寡淡。瞥向沈瞿的视线,不骄不躁,却让沈瞿卑微至尘埃。
  沈瞿:??
  沈婳的话,倚翠就没有不听的。
  “欸!”
  沈婳眉目间都淌着欢愉。
  她开始指挥。
  “衣裙带几身素的就成,绫罗绸缎我尚在孝期穿不得,可左右来年就过时了。”
  “首饰款式也容易过时,仔细盘点,除了黑檀木匣子里头的,其余你们一并拿去分了。”
  她踩着绣花鞋,慢慢挪到足有她半个高的花瓶前,爱惜的摸了摸。
  “这是我七岁生辰,阿兄送的。带走!”
  倚翠一挥手,就有奴才上前搬。
  沈婳说一句,她连连点头,还不忘体贴附和:“娘子睡前都要抱着先夫人亲手缝制的兔子玩偶,不能落下。”
  不过眨眼功夫,就收拾了几大箱。
  而沈婳却还不满意。她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后,最后站在僵硬的沈瞿面前。
  沈婳睨着她。
  沈瞿的眉拧成一条线。
  沈婳撇嘴,真是不知好歹的男人。
  “让让,挡我路了。”
  沈瞿咬着牙,面目跟着扭曲:“沈婳,你是要一意孤行与我作对?就不怕我在族谱上去你的名吗!”
  这话一出,喜庆搬家的满屋子奴才都不由分说停下手里的动作。
  崔韫的指尖一顿。却并不打算插手此事,他的视线落在沈婳身上,而沈婳也没让他失望。
  沈婳:“我好怕呢。”
  说着,她敷衍的拍了拍胸脯。很是应景的小身子跟着颤了一颤。
  随后,探出纤细的指腹,玩弄人心的点了点沈瞿心脏的位置。她冷寂一笑,嗓音幽幽。
  “又蠢了不是。”
  “你能过继,是给了族老好处,眼下却连个绣坊都难保,你以为族老还会卖力为你做事?”
  说着,她又咻一下收回手。绕过数十箱箱子,拖着厚重的貂毛,走到崔韫身前。
  “可以走了吗?”
  崔韫呼吸快了一份,语气也透着股僵硬:“这些都要带走?”
  沈婳像只被放飞的鸟儿,探头探尾摆脱沈瞿给的枷锁和桎梏,她为难又遗憾:“时间仓促,勉强就带这些吧。”
  即清:这可真是为难你了......
  且不说沈婳要留着孝敬知州大人,单凭她手系绣坊命脉这一点,沈瞿也不会让她走。
  “全部给我拦下!”
  即清从怀里取出磨制成尖峰的石镞,随手朝沈瞿的方向投掷而去,石镞势不可挡,直直插入沈瞿发上,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几步。
  发冠‘哐当’一声落地,梳的整齐的发跟着散落。
  “扰我家爷清净了。”
  管家面如死灰。
  沈瞿遭此变故心头一骇。
  他阴森森的看向崔韫,厉声道:“你和强盗有甚区别!”
  “你要带她去何处?来人,全给我拦下!报官!”
  可他发号施令,手下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敢动崔韫半分。
  崔韫不咸不淡的看着地上的发冠:“这是小惩,她脸上的伤,后自会有人与你清算。”
  “你到底是谁?”
  “外乡来做生意的?你可知得罪了沈家,丰州城势必没你立足之地!”
  沈家还没倒呢,在此之前,他也足够能让没权没势的外乡人吃不了兜着走。
  崔韫却让他死的很明白。他扔下一句话,这才朝外走去。
  “阳陵侯府崔韫,宿丰州城同福客栈,沈公子若实在不服,报官也好,打斗也罢,我随时恭候。”
  沈婳早就出了屋子,在院内看着奴才扛着箱子风风火火朝外搬,就连倚翠也不得空。
  她蹲在花丛旁等了片刻,才看见崔韫出来,再往后,是敢怒不敢言,陪着小心,假笑挫败的沈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