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前面举止矜贵肃肃的崔韫相比,此刻的沈瞿丑的沈婳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崔韫提步至沈婳生前:“怎么?”
  沈婳缩着圆滚滚的一团。忧郁的语气都带着闷闷。
  “这些花是我花了百两银子买的珍品。我想摘下来晒干泡茶喝。”
  “我的人都在忙。没人使唤了。”
  即清莫名一个激灵。
  果然,沈婳的视线下一瞬落到即清身上。
  即清:???
  太作了!
  就没人管管吗?
  第35章 沈婳有礼貌,但不多
  崔韫照顾崔绒向来纵容放任,更何况沈婳的要求,并不过分。箱子都搬了,也不差这些名贵的花。
  于是,即清又收到了一道视线。
  摘!他这就去摘!
  即清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有沈娘子在,回盛京的路上,不会太平。
  沈婳见他摘花,这才心满意足的朝外走,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她不放心的叮嘱:“摘得时候切记小心仔细些,花瓣要成片的。”
  即清:“沈娘子,若扯破损了会如何?”
  “碍美观。”
  “这只是用来泡茶的。”
  沈婳:“可我喝着会不高兴。”
  即清:......得!
  他一个拿刀拿剑的人,手里怎会有轻重?他斟酌一二,还不待开口,就听崔韫淡淡道。
  “动作快些。”
  即清忙不殊应下:“爷。属下办事您且放心。”
  沿着曲廊,沈婳走得很慢。
  她自幼在沈府长大,一花一树一草一木,这里承载了她所有的回忆。她的思绪跟着放空。耳边仿若传来悠远空灵的对话。
  ——漾漾,年长一岁,你怎还未长个儿,别再过几载,坠姐儿都追上你了。
  ——你再说我矮,我就告诉阿娘你揍我,让她拿木棍狠狠抽你!
  ——嘿!你这没良心的,我何时揍过你了,这种话得亏你也说的出口。怎么遇到事就想着告状?
  ——我不但要告状,我还要和阿娘说你喜欢萧家姐姐,哼,看着吧,我要让她当不了我阿嫂!
  那时将沈雉气的脸一块青一块红。
  好的,坏的......皆是过往云烟。
  可这些记忆却深入骨髓。
  那双黑润透亮的眸子暗淡几分,沈婳将头埋低,指尖紧紧的揉搓衣摆,眼圈有些红。
  真是好讨厌沈雉。
  所以,一想起他就想哭。
  崔韫走在她身侧,却极守规矩,两人之间的距离隔了一尺。
  而他们身后,传来吴管家和婆子的求饶声。
  “公子,事先老奴通报了,是管家说您不见客。”
  吴管家顶着那一块露出来的头皮,跪在地上姿态滑稽。
  “你若告知来人身份,我怎会说不见?”
  婆子讪讪:“老奴也想啊,可这不是来不及吗?那公子彬彬有礼,谁知道后头说闯就闯了。”
  沈瞿不想再听这些争辩。
  他的脑袋都要炸了。
  “住嘴!”
  他吼了一声。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已让他心力交瘁。
  偏偏,他只能眼睁睁的目送沈婳被带走。甚至要庆幸崔韫不曾降罪于他。
  果然,权势是个好东西。
  后面还说了什么,沈婳已听不真切了。可也正因此,她蓦然又欢喜了起来。
  小女娘侧头看向一言不发,端方自持的崔韫。
  “既然能闯,为何先前还要通报?”
  沈婳有礼貌,但不多。
  像沈瞿那样的人,崔韫身份高贵,何必给他脸。
  崔韫接受她的打量,张嘴所言却是个老古董:“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沈婳:......可你的手下,比我还嚣张!
  若不是崔韫授意,即清敢如此?
  沈婳看向崔韫的神色也变得古怪了起来。
  盛京的侯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大人物。这样的人,别是比沈瞿还可怕吧?
  可崔韫长得比沈瞿顺眼,应当不是阴险狡诈之辈。
  是了,他还几番救自己。
  沈婳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她说的话能气死人,同样能将崔韫捧到天上。
  “侯爷英明,先礼后兵,如此下来,错处定然不再您身上。”
  崔韫:......
  不,他只是习惯了装君子。
  沈府门前有不少围观之众。
  “这沈家又出什么事了?”
  “这沈夫人前脚才去衙门,后脚就被沈公子以家主身份为父休了这继室?”
  也不怪他们怀疑,实在门前奴仆搬着的箱子太多。
  “沈公子真不地道,一个继子竟然这般猖狂?”
  可没有一个人为沈薛氏道不平。
  他们也有子女,家中富裕些,恨不得好吃的好喝的养着,若实在穷苦,勒紧裤带也要让孩子吃饱。而陷害继女的沈薛氏,实在让人所不耻。
  说句丧尽天良都是便宜她的了。
  也有人‘噗嗤’一声笑开:“董家夫妻一场牢狱是逃不开了,可门前的棺材这会儿还摆着。”
  说笑间,他们瞧见素日里娇蛮的沈婳顶着一脸早已干涸血渍的脸出现在眼帘。
  那洁白昂贵的貂毛,此刻脏兮兮的染上尘埃,就连前襟处都沾着血。
  小女娘走路一步三晃,很快,丫鬟打扮的倚翠跑上前将人扶住。
  众人哑言的看着像是逃荒来的沈婳。
  若是没记错,几刻钟前,她还在衙门里镇定的大放光彩。所以,就因为她仁义公正,就被继子打成这幅鬼样子?
  他们看向沈婳的眼神里充满了为之忿忿和怜爱。
  高傲的沈婳: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正要解释,就听身后的泫然欲泣的一声:“娘子。”
  柳姨娘快步追了上来。她指尖颤抖的覆上沈婳惨不忍睹的脸。
  沈家漾漾最爱美了,就连她的坠儿都知道。十句话里头,总有一句会提起沈婳。
  ——姨娘,我今儿偷偷瞧见阿姐手里举着铜镜孤芳自赏。您可别说出去,回头她该恼了。
  “公子竟将您伤成如此?好狠的心!他是要将大房真正的血脉也给毁了,往昔老爷夫人都舍不得娘子您嗑一块皮。”
  她嘴里的夫人,自然是沈婳生母沈淳氏。
  柳姨娘扑通一声跪地,泣不成声:“坠儿一事,多亏娘子。”
  崔韫最不耐烦哭哭啼啼的场面,他拢了拢眉,顾自就要先上马车,可就在这时,一丈之外的沈婳虚弱的像是随是要晕厥。
  忘记洗脸的沈婳准备再送沈瞿一份大礼。
  她哽咽了一声。
  “我知继兄不容我。”
  崔韫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看向沈婳。
  围堵的路人眼神刷刷如炬。
  “沈娘子,你这是受气,故此要离家出走吗?”
  沈婳湿漉漉的眼圈薄红,鼻子也是红的,可怜至极。她的嗓音无辜却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