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官处置了董家一案后,涨了声望不说,同路知府有勾结的官员又一个个被御史台盯上,眼下他安然无恙,又是庆幸的舒了口气。
  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偏偏沈瞿来闹心。
  沈婳愉悦:“我这个便宜继兄赔了不少银子,在刘县官面前像个孙子一样。”
  不过沈瞿也算有点能耐,事后四处招绣娘,废了好大的功夫又从对家绣坊高价收了不少绣娘。
  也算是将眼下这关给过了。
  可这又如何?
  沈瞿又能平顺到何时?
  孙掌事在信结尾处,特地提了。让沈婳莫忧心。
  完成一幅绣品,越是做工精细,所需时间就越长,一年两年都是正常的。而绣坊年后夏末时分,得交一批货。
  外行也许买的只是沈家绣坊的一个招牌,如何能分辨这些?
  而内行懂得可就多了。
  更别说,这批货中有一份是四皇子给生母静妃的生辰礼。
  静妃若不满意,沈瞿可不是再当孙子那么简单了,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沈婳很期待。
  她仔细的将信折叠好,准备晚膳再看一次。还能多用一碗饭。
  第49章 打秋风
  崔韫也在年前及时处理好积压下来的公务。
  “这段时日你也忙,瞧着人都瘦了,这是厨房炖的汤,加了不少药材,趁热喝了。”
  崔宣氏抽时间来了书房,亲手给他盛了一碗。
  崔韫温声道:“让娘费心了。”
  崔宣氏面带倦容,提起精神:“明儿便过年了,你可有给西苑那边备上年礼?她们来投奔崔家,这亲隔的远你为表兄也不该失礼。娘恐你忙,抽不出闲暇将这事给忘了。”
  西苑正是数位表姑娘住的地方。
  崔宣氏出主意:“不过我那儿备了几块玉,若没准备,晚些我让下人送来,你也无需再费神。”
  崔韫恍然,随即轻笑。
  “多亏娘记着,儿子的确忘了。”
  崔宣氏嗔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忙起来晚膳都能随便应付,如何能记起这些琐事?你若娶了妻,阿娘就省事了。”
  “不过你祖父祖母那儿,该准备的必须亲手备上,这是孝心。”
  崔府人口最简单,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多,要准备的并不少。崔宣氏上下都得操劳,大儿媳即便有心帮衬,可要照顾绒姐儿这个魔王,也分身乏术。
  可即便如此,她也腾出空特意跑了这一趟,儿子即便再周全,可不还是需要娘的提点。
  崔宣氏念及此,竟有些欢喜。她后头还有事也不久留,崔韫送她出了屋。
  崔宣氏领着众奴仆出了院子,只见最得力的婆子匆匆而至,欠身上前轻声在她耳语几声。
  崔宣氏当即冷了脸。
  “当真?”
  婆子恭声道:“吴娘子只身一人在外候着背着包袱,这寒冬腊月的,府门那处人来人往。她一见奴婢,就好不可怜的哭诉。说求大娘子您给她一条生路。”
  闻言,崔宣氏的脸色并不好看。
  “打了这么多年的秋风,如今又要作什么妖?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将她如何施虐了。先前老侯爷在时,我得忍着,老侯爷去了,我还得忍着。”
  婆子也恼,却不得不细细道来:“她大老远从怀郡过来,听着意思,是想在此住下。”
  “算的比谁都精明。要是住下,想来这回是不准备回去了,怕是她爹娘的意思,特地求着我在盛京给她寻门好亲事呢!”
  崔宣氏冷嘲热讽:“吴家当年站错了队,拥趸错了人,皇上登基后如何不怨?当年,要不是吴老太爷在圣前哭诉一番,又辞官告老回乡阖家离开盛京,兴许我们阳陵侯府都能被牵连。”
  婆子面露愁色:“时隔多年,吴家的事皇上也忘了。可吴家已无根基。高门显贵又哪里瞧得上吴娘子?偏偏她又是……先夫人的亲侄女,人赶不得,恐遭闲话,老奴斗胆做主将她请到了待客厅,便来寻大娘子了。”
  崔宣氏是老侯爷后娶的继室。原配正是吴老太爷的幺女。
  崔吴氏嫁给老侯爷不过一年,便恶疾缠身,未留下一儿半女便撒手人寰了。
  吴老太爷当年是明哲保身,功勋名利毫不犹豫的弃了,他算是吴家里头,崔宣氏唯一敬重的人。
  可那些后辈又如何甘愿在乡下野居。
  吴老太爷一去,底下那些不安分果然寻上门了。
  起初,她刚入府为新妇,太夫人放权直接交付中馈。她行掌家之权。
  可吴家的人次次上门哭穷要钱。
  一次两次倒也罢了,但阳陵侯府各主子的月银,公爹和老侯爷的应酬请客吃酒,各个府邸的宴会送礼,府上的开支哪个不要钱?
  当时,她抹不开脸拒绝,若求到婆母面前便是她掌事无能,她只能抹下脸找上了老侯爷。
  却得来枕边人的一顿斥。
  “不过是些银钱,也值得你这般计较?”
  半响,崔宣氏沉沉吐了口气。
  “做的不错。”
  她语气是说不出的淡:“我给老侯爷生了两个儿子,皆是人中龙凤。我孝顺公婆,料理内宅多年。他念的想的仍是姐姐。”
  活人终究比不得一个死人啊。
  “他倒是安安心心去寻姐姐了,却将所有的烂摊子丢给我。”
  崔宣氏沉沉的闭了闭眼。
  “让人去西苑住下吧。”
  “双亲皆在,却来投奔,果然是乡野长大的,真是好规矩教养。让下面的人盯紧了,别让什么人都往哥儿面前凑。”
  “府上的几个娘子各有心思,可到底有分寸,万不敢在我眼皮底下行龌龊事,这从乡下来的,可就不好说了。”
  崔宣氏离去后,崔韫立在院内,望着连下了数日的雪。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
  “爷。”即清上前。
  他手里抱匣盒,里头装着范承先生的字画。共三份,刚好分给府上的三位娘子。
  正是一早崔韫让他去取库房的。
  眼下,是用不上了。
  崔韫的视线淡淡收回。
  “爷,沈娘子那边,可需要属下去一趟?”
  即清若不提,崔韫都要忘了,还有沈婳这个人。
  虽说是他要代为照看的娘子。崔韫却懒得花半点心思,语气平淡无波,随意道:“就将那一匣子全送去吧。”
  第50章 我很喜欢呢
  梨园。
  成妈妈和倚翠正包着粽子。
  有蜜枣粽,桂花红豆棕,都是甜口的,成妈妈又去调了咸的芋头粽。
  成贵正对着石臼打着糍粑。这是体力活,他不爱说话,做事却极为干练。
  沈婳允成家母子一同来盛京,无非是两点。成妈妈做事沉稳,其子成贵又是个地道不过的老实人。
  成妈妈同倚翠合力将粽子煮熟。期间倚翠走了出来。
  “王家婶子送了素饺子,张家嫂子送了蜜饯,各家多少也提着自做的小食上门,丰州也有这种风俗。娘子可要送些粽子去?”
  “送吧,挨家送去。”
  倚翠应下。
  踌躇一二,又在沈婳耳旁小声道:“今早,奴婢瞧见成妈妈在哭呢。”
  沈婳倏然抬头,拧眉:“是谁欺她?”
  “自是没的。只是王婶子来时,很是随意的问了成贵的爹,成妈妈起先还好好的,后头背着人眼儿都红了,还硬说是风大迷了眼。”
  沈婳蹙眉。眼底划过厌恶。
  “这事以后莫在成妈妈跟前提了。”
  倚翠不知,她却是清楚的,当时从牙婆手里买人,沈婳自然得知道这些人的底细,牙婆有意办好差事,知无不言的透露。
  寻常百姓若非走投无路怎甘为奴?
  成妈妈年轻那会儿,生的不错,力气大会干活。乡野里的妇人谁都想让她当儿媳。偏最后便宜了嘴甜的成父。
  起先,日子也算美满。
  而在成贵四岁时,成父被做暗门皮肉生意的女子哄的团团转,也是糊涂,为迎那大了肚子的娼妇进门。
  不惜将正经娶来的妻子休了,就连儿子也不要了。狠心一并卖给牙婆。
  买了他们的牙婆,见孤儿寡母,又最瞧不起负心汉。到底还算有点良心,没将两人分开卖,闹的骨肉分离。
  再过了几年,成父又要带母子两人回去。
  只因,那娼妇背着他还和以前恩客纠缠不清,而生下来的儿子,却越长越不像他。
  成妈妈将他骂的狗血淋头,她虽是奴婢,可运气好,沈婳之前的那位主子,是个宽厚之辈。
  若不是后头得罪了青天老爷,举家入狱,成妈妈又并非自由身,想来不会再度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