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有些辣的,崔绒吃的满头的汗,桌上的茶水滚烫,而小二跑上跑下,忙碌不已,崔韫起身,准备去柜前要些温水。
  中途,被姬纥死死拦住路。
  崔韫见是他,丝毫不见意外。
  “七皇子尾随一路,不知情的还以为您其心不轨。”
  姬纥藏了一肚子的话:“崔韫啊崔韫,我往前当你只是虚伪,没曾想你还不要脸,别的我也不提了,怎么用饭也是沈妹妹请?”
  “什么银钱不够,这种屁话也就她信!别人不知我还能不知这酒楼是你名下!你就是故意的!”
  “我就问你,心里可愧疚?”
  崔韫眉眼闪烁几下,划过一丝深寒诡谲。
  “头一次吃软饭。”
  男子难得眉宇微松,嘴角噙着一丝嘲笑。
  “……滋味还不错。”
  姬纥:???你哪里是虚伪,你是憋到变态了吧。
  沈婳见崔韫迟迟未归,不由幽幽长吁短叹。
  崔绒吃的一嘴油,辣的直吸气:“你怎么了?”
  沈婳:“就是羡慕。”
  崔绒:???
  “羡慕有的人呢,蹭吃蹭喝还能蹭棺材。不得不说,你二叔的运道是极好的。”
  第66章 清白,人命到底不值钱
  沈婳着回了梨园,严家那边的事,也是从成妈妈嘴里得知的。
  “娘子不知,您离开后不出半炷香官府的人便带着仵作来了,个个腰间挂着刀,实在凶神恶煞。”
  “当场开棺验尸,断定严嫂子为他杀,那些衣裳下的肌肤没一处是好肉,听说青紫青紫的,有些是旧伤,有些却是新添。严家父子当场便被提着去官府审讯了。”
  到底是天子脚下,盛京的官吏,动作倒是快。
  沈婳垂下眼眸,严父那般怂,只需官吏稍一恐吓,定然什么都招了。也许明日便将案子彻底破了。
  可她到底是高看严父了。
  傍晚时分,暮色将斜。
  几位嫂子便登了梨园的门。个个面色愁苦,却又愤然。
  自严家二人被官府传召后。她们便跟着去衙门外等消息了。
  却不想,所听到的……
  能不愁吗?
  杀害严嫂子是严雄所为。
  严雄这般老实肯干的人,小巷里谁不为他遗憾其妇如此不守女德。
  难以想象,他前脚抽打严嫂子至死,后脚还能那般失去爱妻般跪在灵前哭丧。
  张嫂子嗓音却在发颤:“前些日子,我家男人念严雄凄苦,特地请上门用饭,好生款待,小儿子更是一嘴一个叔叔的往他跟前凑。想到这里我便一阵后怕,他连枕边人都杀的,若一个不顺心,岂不是将我家哥儿也给杀了?”
  不止是她,想来小巷的人,心情皆大起大落。
  也不等沈婳问,几人便将严家的那点见不得人的阴私一并告知了。
  “沈娘子不知,这严雄也就面上看着老实。”
  “他无法人道,床榻上不行,也就看着是个男人,为此,对严嫂子非打即骂。”
  眼看着一年又一年。周边的人都当了爹,他也不知怎的,许是怕人知起见不得人的病。抓狂也想要个儿子。
  “严父本就好色,这回在衙门什么都招了,他曾欺辱过不少女娘,甚至最小的才八岁。”
  偏偏那些女娘不敢吭声,再不甘只能认了这委屈。
  即便她们没错,可失了清白,若事情一抖搂,只能以死明鉴,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王嫂子啐了一口。
  “父子一拍即合,当夜,就将严嫂子给……”
  一次不行,便两次。
  “严嫂子也算个烈性子,为此寻过死,偏偏没死成。”
  她只要反抗便是一顿打,同严父同房后,也会挨上一顿打。打后严雄又会跪在严嫂子脚前。
  ——我只是没控制住,是我的错,你怪我也好,恨我也好,可我是真心想和你好好过日子,娘子,我保证,只要你怀上了,我就不会再逼你了。
  严嫂子信了。
  可她却忘了,她做过花娘,伺候的人也多,事后总要喝上一碗避子汤,身子也许早就废了。
  一年,两年,肚子都没动静。
  刘嫂子沉沉叹了口气:“她也算个可怜人。没有娘家,没有底气,这个世道,自然被苛刻以待。”
  “两人在牢狱没个十年八载是出不来了。清白,人命,到底不值钱,这律法总是站在男人那边。”
  沈婳听着难受,垂眸:“二者被扣押,严嫂子的灵柩想来是无人管了。若要出钱的,能帮我会帮。”
  没想到她这般好说话,几个嫂子过来也是为了这事,严家父子会被定什么罪暂且不提,总该先让严嫂子入土为安。
  沈婳唏嘘:“也不怪几位嫂嫂,谁肯相信他手里沾着血。却总是以受害者的姿态以博同情。”
  说着,她不适的压住心口,用帕子抵在唇间。
  “娘子!”倚翠眼圈登时红了,
  “沈娘子这是怎么了?”几个嫂嫂间沈婳小脸白如纸,也顿觉不安。
  沈婳缓了半响,不动声色将沾了血的帕子捏在掌心。
  她吐血……变得频繁了。
  女娘仍旧盈盈而立,瞧不出破绽道的笑了笑:“没事,有些想吐,就是害喜了。”
  第67章 和我抢吃的很光荣吗!
  见是这般,几人没有怀疑,也没多待,让沈婳多休息后告辞离开。
  出了梨园。
  王嫂子唏嘘:“沈娘子的反应可真大。这怀着孩子即便身边有伺候的人,可没有男人,到底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隔三日就有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来把脉,适才一入院便是浓重的药香味,沈娘子身子骨又弱,许是这胎难保。我们早些将严嫂子的事给解决了,再请道士做法,可别让阴气太重,冲撞了其腹中胎儿。”
  此言一出,无人反驳。
  几人为沈婳挂忧,而沈婳在倚翠,成妈妈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回了里屋。
  凝珠的伺候她喝了药,沈婳便在柔软的床榻上躺下。晕厥感尚未抽离。
  意识混沌间,只闻‘啪’的一声脆响,好似是瓷器碎的轻响。
  随即是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再是有人在她耳畔轻唤。嗓音却甚是飘虚。有些含糊,听的不太真切。
  这一次,她睡的虽不安稳,可没有魂魄离体。
  翌日,睡足后,沈婳精神又是大好。
  不出门,她也未曾打扮。
  倪康来时,沈婳正捏着瓷勺有一下没一下的舀着粥。却不见喝。
  自昨儿在酒楼用了饭后,沈婳对平素的膳食也变得不满意起来,实在太清淡了。
  味道是不错,可吃多了,即便又爽口小菜,也总是会腻。
  倪康看了眼餐桌。
  上头摆满了膳食,光是点心就足有五道。
  奢靡至极。
  他若是没记错,崔韫并不重口腹之欲,早膳很简单。
  莫说他,自阳陵侯府出了事后,太夫人改吃素,崔宣氏乔姒在吃食方面也没那般精细了。
  杏仁饧粥、豆腐皮的包子、佛手酥、长春卷,螃蟹馅小饺儿……
  样样精致!
  倪康狠狠咽口水。
  沈婳:“倪大夫可用了早膳。”
  倪康违心:“没有。”
  沈婳放下瓷勺。倪康一头白发,她实在没法将他当同崔韫那般年纪的儿郎对待。
  看着倪康,沈婳就想到了早就死了的祖父!!
  他的祖父死时安详,死前身子康健,就是倪康的那个康。
  细细一看,白发真是一样的密。
  “若是不嫌弃,不若用些。”
  “那怎么好意思。”倪康一屁股坐下。冲一旁的倚翠笑:“劳烦取一副碗筷。”
  见他提筷,头一个夹的便是祖父最爱的长春卷。
  沈婳更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