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芝芝正要再说,就瞧见两道熟悉的身影。看清来人后,她手压在隆起的小腹处。
  “我当是谁?原是沈娘子。”
  “你我之前一别,已是许久不见了。”
  “如今见着,我实在欢喜。”
  沈婳一直很平静,平静到所有人都觉得意外。
  “嗯,继续说。”
  白莲花话锋一转。
  “几日前沈家众人被行刑,你为何不在?即便他们有错,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到底是你的长辈,不求情也就罢了,这最后一程怎么都不送送?”
  “你一个女娘如何能掌管绣坊,依我看,不若再行过继一事。”
  “沈娘子,你我也算旧时,我说这这些话,可是为你好。”
  郑千喻气的不行。没等她开骂,边上的沈婳动了。
  女娘再也不是往前走几步喘一声的病秧子。
  她灵活的上前,在所有人不曾防备下,一把揪住周芝芝的头发,将人往外拖。
  “我要把你摁墙角踹!听到没!摁到墙角踹!”
  第441章 她犯贱,凭什么让我不计较?
  “沈娘子!”
  葛娘子惊呼,忙上前制止。
  “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
  “好好说?”
  沈婳噙着冷笑。
  “我的遭遇,不求你们这些人感同身受,可你们当做笑谈,只为逞口舌之快。她犯贱,凭什么让我不计较?”
  她薅着周芝芝的头发往后扯,迫使她仰头。
  周芝芝疼的眼角泛泪,可又不敢过激挣扎,就怕动了胎气。
  嫁人后,她不过顶着秀才娘子的身份,也就表明光鲜,实则过的并不如意。
  婆母凶悍,何储在学堂时,恨不得日日给她立规矩。何储归家后,便死死盯着夫妻二人的房中事,夫妻间但凡有调笑,就指责她不知羞耻缠着郎君,耽搁读书。
  她如何不委屈?
  可何储却从不作为。
  ——我父去的早,阿娘含幸茹苦养育我成人,她也不容易,不过是想让我中举,光耀门楣罢了,芝娘,你身为儿媳莫同她计较。
  可她如何做,婆母总是鸡蛋里挑骨头。
  更别说,没了沈家的救济,读书所需的笔墨纸砚,交给父子的束脩。哪个不费钱,娶了她后,何家也过的愈发的穷苦。
  ——储郎,你那些同窗不少都在书肆誊写文章,补贴家用,不若……
  很快,便被何母叱了回去。
  ——住嘴!你个眼皮子浅的,储哥儿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他的墨字如何能流传在外!
  都是寒门学子,便是汪知府年轻时,也是这般过来的,为何他能,何储不能?
  她同何母为人浆洗衣服,才得几个钱?
  她希望何储能下一下凡尘,可何储也是为难的看着她。
  ——阿娘言之有理,芝娘,只能先辛苦你和阿娘了。
  就是几个月父亲做寿,婆母在她准备的一篮子肉菜里头翻了又翻,深怕她当了贼,偷了银子补贴娘家。
  周芝芝如何不怨,可她比谁都盼着何储中举,那她便是举人娘子了。
  何况,何储是她从沈婳手里抢来的。她有了身孕后,婆母也总算和颜悦色,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更不舍得她干重活。
  她!周芝芝!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娘!
  “沈娘子,我和储郎已成婚,你便是嫉妒我,我也认了。我知你对我有怨,可总不能动粗。”
  沈婳把人摁倒墙上。
  “小七,将倪大夫寻来。”
  她冷声道:“我厌恶你,说了要踹你就是要踹你!决不食言。可我也心善,总不能对无辜胎儿下手,且放心,等倪大夫在场,他医术好,绝不会让你落胎。”
  周芝芝可怜极了。
  “沈婳!你莫太过分!”
  不久前恭维葛娘子的众女娘面面相觑,却纹丝不动。能来此处都是差不多的德行的狐狸,其中就有几个,早先年劝架反被沈婳一块收拾,哪敢上前去惹一身腥?
  她们还记得,那时小女娘唇红齿白,漂亮又精致。却抬着下巴得罪人。
  ——喂,给你们一个机会,自己抽自己,谁抽的最响,我就放过她。
  可葛娘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
  “是你自个儿不贤惠,我表姐夫这才退的婚,沈娘子不该反思,却来寻我表姐的茬,这是什么道理?”
  “留不住姻缘,是你没本事。”
  “她前头所言即便有不妥,可也是为了你着想。”
  “呸!”
  郑千喻啐了一口。
  “不亏是表姐妹,欠收拾的在一窝。沈婳又不是你们的祖宗,凭什么让你们?”
  她挡了葛娘子的路,抬手朝着她的心口处力道极重的点了点。
  “她先前离开丰州,周芝芝这狗东西,就有言,沈婳不知羞耻,跟着男人就跑,如今她回来了,我可不信。外头什么被贵人所弃的话,她嘴里没沾半句!”
  “你们这种小门小户,买一根簪子都要攒钱,沈婳抬抬手,就将整间铺子盘下来,故,便早就对她心生不满。”
  “还什么家世清流,有才情。无非是附庸风雅自诩清高,我看能和街头的市井妇人比上一比。”
  “周芝芝不是好东西,你又能是什么好货色!”
  这些话,郑千喻早就想一吐为快。
  葛娘子一退在退,险些跌倒。
  沈婳却是笑了,眼底的笑意却极淡。
  她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小白莲。
  “周芝芝,捡来的破烂,用着可还欢喜?”
  女娘语气怜悯。
  “瞧你这一身罗裙,洗的都快发白了。日子怕是艰难,也是,何母刻薄毒辣,唯利是图,不过是个秀才娘却整日端着官老爷母亲的身份,斜着眼看人,你在她手下,如何不被蹉跎?”
  她轻嗤一声。
  “还在闺中时就没做过粗活。如今嫁了人,却是一手的茧。”
  “你休要挑拨离间。”
  周芝芝头皮都要被扯下来。
  她眼泪委屈的往下砸,睫毛微微颤动,任谁瞧了不心生怜惜。
  她又想起昨日婆母同何储私下所言。
  ——要知道沈婳那贱蹄子能有如今造化,阿娘我如何会断了你们的婚事?不然,那绣坊就是你的了。
  ——回回想起这个,阿娘就心肝疼。你那媳妇,自有了身孕后,就实在不像话。一数落就哭,好似能把她生吞吃了。
  何储回房后,夜里不冷不淡,也没再抱她。
  他应当也悔了。
  周芝芝警惕不已。
  葛娘子忍无可忍。
  “沈婳,汪续就在来的路上,你蛮横霸道,我不能拿你如何,可他定然会为我做主!”
  女娘似笑非笑。
  “汪续和你定亲了?”
  葛娘子只当吓到她了:“快了,汪夫人极喜爱我。”
  “他是知府嫡子,前途不可限量,你若一意孤行,得罪的可是汪家!”
  正说着,她眼儿一亮。
  郑千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当下面色一变。连忙凑到沈婳耳旁。
  “完了完了,汪续真来了!上回你的事是汪知府清正廉明,自不能得罪了去。”
  “汪家是出了名的护短,我们这会儿跑也是来得及的。”
  “汪公子。您怎么才来。”葛娘子小跑过去。
  汪续见她委屈的模样,拧了拧眉:“这是怎么了?”
  “有人欺负我。汪公子也知,我平素从不与人争执。”
  “好在你来了,我也就安心了,若不然真不知该如何?”
  第442章 一口一个心肝叫着,宝贝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