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宗门大比持续多日,场面极为激烈。
  一个个弟子御剑空中,手段频出精彩纷呈,不拘俗礼、哭闹由心,可以说仙门道州许久没有那么热闹了。
  随着夜幕降临,一万人的激烈厮杀已剩下一半的人。
  小孩子是凡人,一天要睡五个时辰,根本熬不住熬夜,头一歪,小脑袋直接打起了呼噜声。
  当他醒来,他发现石碑上的名字又刷掉了一半,而他身边的修士,包括归元宗掌门、天微真人、丹凤道长、怀远元君,幻音门长老……一个个都没睡,强大的修为让他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与小孩子的萎靡不振、困困倦倦形成鲜明对比,他们人均眼珠子一瞬不眨,紧盯着留影石直播。
  嘴里还发出各种声音,“哎,太大意了!我都说让他们小心来自背后的明枪暗箭!如果是我,我肯定技压全场,大杀四方。”
  “这群年轻小辈还是需要历练,怎么能以貌取人!被美色冲昏头脑,真是活该!我年轻的时候,早就修习了绝情断爱的剑谱,不会为美色所迷!”
  “得了吧,你年轻时候追在某仙子身后跑的事情,你老糊涂全忘记啦?”什么修习绝情断爱的剑谱,根本是被仙子拒绝了,只能努力奋发图强。
  “啧!这些天之骄子修为奇高,却像一张白纸,怎么人情世故一点不懂!”
  “某某弟子飞到第二关了。这弟子表现优异,令老夫见猎心喜。”
  像极了后世熬夜看球看赛事,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上帝视角,一边激情输出的观众。
  小孩子软软地打了个哈欠,往自己嘴里塞了点零嘴,有人喜欢看比赛嘴巴不停,他就是其中之一。
  ……
  到了后来,大家发现,打比赛为了赢,戏中戏已经是最低级的,谍中谍才是真绝色。
  一开始所有弟子都穿着自己本宗门的校服,比如归元宗的校服是纯白色,远远望去一个个如谪仙下凡,御剑时极为潇洒。
  而紫霄宗的校服是紫色,极有辨识度,有时候弟子们飞得太快,大家全靠衣服颜色认人的。
  再加上归元宗是第一大宗,门内年轻弟子众多,有时候多一个少一个还真认不出来。
  谢疏桐就遭遇了一场令他一生印象深刻的“背刺”。
  他面前是一个落单的紫霄宗弟子,谢疏桐疑惑回头:“师弟,你还不快点下手!”
  谁料,被他亲切唤作师弟的少年,微微一笑,唰地一下朝他抬起了手,“对不起了师兄,我很想帮你,奈何——”
  谢疏桐脸色剧变:“师弟你要干什么,规则说了,不能对同门下手!”
  “师兄,我确实很想帮你,奈何我是紫霄宗的人——”
  少年眉目不动,也不瞒他,让谢疏桐死个痛快,当一个明白鬼。
  唰地一下,少年撕掉了身上的纯白色弟子服,暴露出内里紫色的内衫,明晃晃的紫色,色泽流光溢彩,几乎要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更令人震惊的是,谢疏桐身边还有几人,唰地一下也换了衣服,“我们都是紫霄宗的人。”
  居然还能这样!
  谢疏桐绝望地被淘汰,他这个两百多岁的人,被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少年耍得团团转。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究竟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替换了个干干净净。
  这一幕好中二、好电视剧哦。
  小孩子指指点点。
  ——
  另一边赛事白热化。
  秦巡发觉自己真是倒了大霉。
  首先是虞飞雪,她资质一般,可她在云州城虞家时,就受虞家上下无数天材地宝的供养和四个元婴大佬的指点。拜入宗门以后,她更是成了程长老的弟子。
  坐忘峰洞府灵气浓郁,修炼资源充足,堪称一个洞天福地。一路以来,她的修炼资源没有断层。
  在无数天材地宝的催促下,她还是缓慢进入了练气期。
  到了练气,就意味着她能够御剑,达到了参加宗门大比的最低门槛资格。不过旁人的御剑本领是驾轻就熟,人剑合一几乎所向披靡。
  而她初学乍练,颤颤巍巍站在剑上有些不堪一击。
  遇到了时而飞跃,时而俯冲的情况,她害怕跌落下去,摔个粉身碎骨,所以她一边收敛心神,一边紧紧挨着未婚夫,作小女儿状。
  “飞雪,你不如退赛吧。”
  秦巡皱起一双浓眉,一边觉得未婚妻依赖自己,他胸腔里溢出一份优越,一边有点不耐烦,嫌她拖累了自己的步伐。
  飞霜剑是神兵利器,多一个虞飞雪,速度就变慢了许多。
  十年一次的宗门大比。
  他可是想要赢,想要一鸣惊人,他要让自己名扬仙门道州。
  “阿巡,我不要。”虞飞雪当然不愿意退赛。
  归元宗最近特别热闹,半个宗门的人是选手,剩下一半的是后勤,她不会炼丹、炼器、符箓等等,完全派不上用场,这让一向是人群焦点的她很是难受,她想也不想便要参加比赛,融入热闹的人群之中,获得一种身心满足的参与感。
  她道:“阿巡,听说这比赛竞争很残酷,你会抛下我吗?”
  这抛弃当然非彼抛弃。
  秦巡想起心魔誓言,他要对虞飞雪不抛弃不放弃,生怕三十六道天雷又来,他迅速回应:“当然不会!”
  他话音刚落。
  恰在此时,他听到一点动静,剑修本能让他小心戒备着周遭。
  接下来一幕,让他全身发冷,心生畏惧,几乎无法呼吸。这里是苍翠雄浑的山峰,仙云缭绕,彩虹为桥,景致极美。
  也是他费尽力气找到的一个隐蔽庇护所,他打算等人厮杀得差不多了,再冒头出来。
  毕竟他在比赛刚开始,要不是飞霜剑保驾护航,差点就给送走了。
  与此同时,他看着天上激烈的厮杀,心中冷笑:你们杀吧杀吧,杀得人数差不多了,我再站出来,收割胜利的战果。
  玉佩老者说,“你这不是苟且偷生吗?”
  秦巡不认同,他认为这是暂时的隐忍蛰伏,一种聪明人规避风险的策略。
  他想得很美,可惜世事无常,他平日树敌太多,不允许他苟下去。天空浩浩荡荡,很快出现了数十柄飞剑,她们来势汹汹,脸色霜寒,赫然是合欢宗的女修。
  一群女修闪耀登场,整个天空的蓬荜生辉程度可想而知。
  为首之人戴着面纱,一双美眸流转着杀意,“秦巡你敢欺骗我的感情,受死吧!”
  太可怕了!
  被一群人用绝顶杀气锁住,秦巡心中瞬间冷汗直冒。
  想起前段时间的那一场雷劫,想到自己发下的誓言,他心中油然生悸,还有几分惊魂未定的阴影。
  “阿巡!这些师姐是谁?为什么要说你欺骗她的感情?”
  虞飞雪惊讶地微微张开嘴,一边有些嫉妒吃味,一边害怕得躲在他背后。
  她很相信在危难之际,秦巡是不会抛弃她的,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下一秒,秦巡驾驭着飞霜剑,落荒而逃。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已经在千米之外。秦巡刚想逃之夭夭,三十六道天雷接踵而至,断了他妄想一鸣惊人的通天之路。
  第62章
  云海之上,厮杀还在继续。
  云海就像一层层瀑布,松软的轮廓翻涌,往下蔓延,浩浩荡荡百川流,湛蓝色的天穹是一副极美的景象。
  竞争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有人躲在云海之中,呵着淡淡的雾霭,小心谨慎地环顾四周。也有人观察甚微,寻找着任何可以躲藏人的地方,捕捉一切剑意踪迹。
  “陆师兄,你藏在哪里?不要挣扎了,快快出来吧。”
  “是啊陆师兄,快点束手就擒吧,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啦。”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捉迷藏”游戏,云中阙弟子几乎被淘汰了,剩下二三十个人,围堵陆麒渊一人。
  上一任宗门大比获胜的天之骄子,谁能狙击他,谁能淘汰他,必定会名扬仙门道州。
  在这个前提下,陆麒渊御剑在云海中穿梭,形态各异的云成了他的庇护所,帮助他躲避这些人的追踪。
  陆麒渊藏得极好,他脱掉了云中阙校服,纯白色的内衫,几乎与白色云海融为一体。
  天微真人第一次看到儿子,把云中阙校服脱了,差点没气得够呛。
  陆麒渊却不以为意,脱了就脱了,回头再穿上就是了。
  他剑道天赋卓越,他三岁抱剑,六岁习剑,十五岁他就靠神乎其技的剑术名扬仙门道州,无论是什么样的比赛形式,他都出类拔萃,很多事物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这一趟归元宗之旅,让他见识到了很多新鲜东西。
  包括这场宗门大比,形式前所未闻,陆麒渊从来没有想到,区区几条规则就能让厮杀如此激烈,把他逼到这份上。
  他面色紧张凝重,大脑皮层最深处激发的却是兴奋。
  尤其是石碑上显示了,他淘汰数53人。再怎么肩负抗魔义务,性情成熟稳重,少年人的心性就是爱玩。
  唐希望着天穹,他一缕残魂,眼神极为恍惚。归元宗在仙羽城,矗立在山峰之巅,是仙门道州的中心,是一块圣洁的净土。
  归元宗有数万名弟子,什么灵根、什么资质修为的都有,师长平日一本正经,弟子笑笑闹闹,可一旦仙门有难,最平庸最不显眼的弟子也会提剑上战场。
  可是在三万万上古妖魔面前,仙门节节败退。
  他所陨落的那个未来,漫天剑雨摧毁了一切,归元宗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上古大能的石雕坍塌倾倒,宗门大殿鲜血淋漓,遍地的弟子尸身昭示着一切遭受的苦难,视野充满灰暗,仅有一轮血月似弯钩悬挂天穹,一条充满污秽的黑龙盘踞上空。
  而那个男人,眼里极为空洞无悲无喜,他举起一把剑,一剑挥去撕开了苍穹,从此山河永寂,世界荒芜……
  九州生灵涂炭,众生哀嚎惨叫。
  稍微想一想,唐希发觉记忆犹新,心中胆寒。
  他再回头望天,一派美丽安详。
  如今是天狩三年,十年一次宗门大比,归元宗是东道主。日后腥风血雨的仙羽城,此刻只是年轻小辈们的一个游乐场,唐希莫名希望,这个美丽的仙城不要再经历腥风血雨的洗礼。
  想到这里,他看向身边的幼崽。
  人类幼崽才三岁,无忧无虑,脑海里根本没有什么我要拯救苍生,阻止仙魔大战的想法。仙魔大战是什么,跟他一个幼崽有什么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