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那个方面想,她都该研究研究他这毒,想想怎么治好他。
  只是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她下的药解开。
  直接拿出药丸子,似乎不太行,这不就是在直说给他下药的就是她吗?
  除了直接吃药丸子解药性外,只有针灸了。
  沈清潋沉吟一会,故弄玄虚道:“要解开这药性不难,只是此客栈离药堂太远了,”听到这里王仁就要去药堂,沈清潋连忙快速道,“还有一个方法,快速又有效?”
  “什么?”王仁急声问她,侍卫长也面露急躁。
  沈清潋不动声的吐出‘针灸’两字,王仁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要主子脱衣服?”
  她把脉的手微僵,针灸确实要‘沈听白’脱衣服,但从这位老人家嘴里吐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王仁的话撞入顾谈云耳中,他的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烟火撞开,心砰砰直跳,就像一只脱缰的野马,激烈得要从心口跳出来。
  燕国对男女大防不是特别注重,从男客女客不分开,顾谈云住天字一号房,沈清潋住天子二号房就可以看出来。
  但再不防,脱衣坦诚相见还是过于开放了。
  沈清潋自己不在意,但她想着他们估计比较注重这些,软语安慰道:“你们放心,在我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需要医治的病人。”
  这话一出,王仁和侍卫长的态度软化了些。
  顾谈云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在沈清潋把脉的手上飘过,如果不是他已经确定,给他下药的人是她,恐怕他也要感动于她这一番拳拳治人之心。
  王仁想着,陛下是男子,再怎么的吃亏的也不会是陛下,于是在顾谈云点头之后,他也没什么异议。
  这女子虽以薄纱遮面,但观其身形,听其言语,应当是个美人。
  哪怕这女子强要求入宫,成为陛下的嫔妃,想来陛下也不亏。陛下不正是要纳美人么,丢一个到宫里不碍事。何况谁敢威胁陛下?
  为了防止沈清潋心怀不轨,对陛下下手,王仁和侍卫长都留了下来,只是在顾谈云的要求下,他们退到了屏风后面。
  王仁心里略惆怅,陛下再也不像幼时一般可爱了。
  沈清潋理了理面纱,在王仁和侍卫长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她绕到屏风后面。
  顾谈云没有用面具遮住脸,但他不想让沈清潋瞧见他此刻的狼狈模样,于是微微侧过脸去,在通明的灯光下,他苍白俊美的侧脸就暴露在沈清潋眼中。
  他用修长的指捂着嘴,笑声从他的指间溢出。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打上一片阴影,令他白月光般温柔疏离的容貌,多了几分邪魅阴沉,有几分日天日地的龙傲天气势。
  等等,那个好像不是他的睫毛落下的阴影,好像是他化上去的。
  沈清潋唇瓣抿了一下,虽然‘沈听白’这个样子也很好看,但她还是更喜欢他没化妆时候的样子。
  哪怕是化妆,也应该把自己往好看了化吧。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奇怪的模样?
  久久没有听到动静,顾谈云偏眼看过来,嘴里飘出一句破碎的话:“你还愣着做什么。”
  “民女在等郎君褪衣。”沈清潋的回答轻轻柔柔的,但只一句就把顾谈云镇住了。
  他全身忽然紧绷住,双颊飘上了红,耳尖如血。他慢慢地垂下长睫毛,想要掉过脸去,又觉得不好,不掉过去又不行,显出一种明明白白的拘束感。
  沈清潋看了一眼,连忙垂下眸子,其他地方变了,总是害羞这一点倒是没变,她还是不看他了。
  只是她不知道,顾谈云哪里是个爱害羞的人,只是对她而已。
  在屏风后面的王仁听到声音,忽然就想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但他只是想想,真要干他是不敢的。
  片刻后,顾谈云别别扭扭地走到了床边,他慢慢地解开腰间的玉带,开始脱衣服。
  沈清潋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忽然觉得她像是在强迫一个黄花大闺女。她想着给他留了几分面子,垂下眼不再看他脱衣裳。
  顾谈云解衣裳的手一顿,她看他的时候,他觉得心里紧张,不想让她看他,但她真的不看他,他却觉得心里不高兴。
  难道她不想看他吗?
  意识到自己生出了莫名其妙的想法,顾谈云眸光意味不明。
  她到底是不是他的沈姑娘?
  他慢慢地解开衣裳,里衣半开,露出他的肩背,他躺到了床上。
  沈清潋这才抬起眼,朝他走去。
  与他外表的清瘦不同,脱下衣裳后,他的肤色虽然苍白,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不夸张恰到好处。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出一种硬中带柔的美感。
  或许是受王仁的话语的影响,沈清潋此刻也有些不自在。
  她深吸口气,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又不是没见过男人的后背,现在墨迹个什么?
  她定了定神,从针灸袋里拿出一根细针。
  因顾谈云还在笑,他的背部轻轻颤动,但这点震动并不影响沈清潋施针。
  顾谈云十指紧握,只要一想到床边给他施针的女子,目光扫视过他的背,他全身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银针置于青年背部上方时,停顿住了,沈清潋提醒道:“放松些,否则进针时会痛疼。”
  第17章
  沈清潋说完后,顾谈云的肌肉绷得更紧了。
  她只能无奈下针,细细的银针在他身上的几处穴道落下,直到最后一针,他的笑声停了下来。
  与吃药丸解开药性不同,针灸只是暂时封住他的穴道,让药性不会影响到他,算是治标不治本。但是那药原本就只会让他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药性自解,故而也算是治好了。
  她无奈叹口气,轻声道:“郎君是第一次针灸?”
  “不是第一次针灸,”顾谈云的嗓音有些哑,“但是是第一次一个女子给我针灸。”
  “郎君瞧不起女子?”顾谈云瞧着没有找她算账的意思,也不知他是相信了她的说法,还是装作不知。只是不管是哪种可能,沈清潋都稍稍放下了心,胆子大了些。
  顾谈云坐起身,背对着沈清潋的方向,穿好衣裳。
  “那倒没有,有句话叫巾帼不让须眉,自古以来,女诗人、女将士比比皆是。”
  沈清潋眼里多了几分讶异,她在现代时,尚且遇到了许多瞧不起女人的人,没想到‘沈听白’一个古代男人,竟有这种觉悟。
  她心里对‘沈听白’多了几分欣赏。
  屏风后面的王仁和侍卫长心里也讶异,陛下竟会说出这种话?
  在他们心里,陛下虽然脾气变好了一点,但还是一年前的陛下。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陛下。怎么的也不可能垂下眼睛,去看燕国的女子,说出这么一番赞美女子的话。
  “这天字一号房,是郎君要住的?”沈清潋顿了顿,到底问出了口。
  他似乎还是一年前那个‘沈听白’,并没有发生她所以为的变化。
  顾谈云闻言抬起眼,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天字一号房是我家老仆人安排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屏风后头的王仁精神一凌,天字一号房虽不是他拿下的,但是是他命令的手下人,必须给陛下定最好的房间。
  “没什么。”沈清潋颇有些心虚地笑了笑,她决定弥补自己的错误,于是主动道:“刚才给郎君把脉时,民女发现郎君似乎身中了好几种毒。”
  顾谈云此刻已经穿好了衣裳,他的眸光落在沈清潋滴水的发上。
  王仁此刻迫不及待的走了出来,恭敬问道:“姑娘可有什么救治之法?”
  沈清潋摇了摇头,“暂时只有压制之法,可以减轻毒素发作时的痛苦,若要根治……还需要一些日子研究。”
  听了这话,王仁丧了气,心想一个女子,哪怕医术再高明,还能比得上御医么?是他鬼迷了心窍,一时头脑发昏。
  沈清潋一看王仁的神色变化,就知道这个老人家不相信她,她抬眼看向顾谈云,“郎君可信民女?”
  不料一抬眼,就隔着一层薄纱,对上了顾谈云的眼睛。他温和的眸子带了几分灼热,似乎想要透过面纱,看到她的脸。
  沈清潋心虚地侧过头。
  顾谈云清浅一笑,轻言道:“姑娘不若给我留个药方子?”
  沈清潋点了点头,顾谈云带着她走到书案前,顺便命王仁去拿个擦头发的布帛。
  她按照顾谈云的示意,拿起笔,准备起墨,却忽然想起她曾留给他一封信,若是她用她本身的字迹写出来,字迹一对,根本不用看脸,他就能认出她来。
  “姑娘怎么不写了?”顾谈云站在一旁,眸色淡淡,揶揄道。
  他瞧着十分淡定,实则心紧张到了嗓子眼。
  沈清潋身子起了一些,她偏头抬眼看他,顾谈云淡定回望。
  她垂下眼,笔尖只稍稍顿了顿,便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她的药方。
  字迹如同狗爬,与她之前留给顾谈云的信上的字迹有着天壤之别。
  看着宣纸上,狗爬般的字迹,顾谈云皱起了眉。
  沈清潋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民女未曾练过字,故而写出来的字比较丑,郎君见笑了。”
  她很小心的连写字习惯都改了,她就不信都这样了,他还能认出她的字迹。
  顾谈云言语依旧温和,只是多了几分疏离,轻声道:“无碍。”
  王仁推开门,他的手里拿了块擦头发的布帛,他将布帛递给沈清潋。
  沈清潋双手接过,柔声道谢,她拿着布帛没有擦头发,退了一步道:“既然郎君已经无事,民女便退下了。”
  顾谈云没有说话,她转身欲走。
  “等等。”顾谈云微哑的嗓音叫住了她。
  他思忖一番,轻言道:“下药的人是你吧?”
  沈清潋步子一顿,王仁和侍卫长拦在她的身前,她转过身,言笑晏晏地看着他,切声道:“民女不知郎君在说什么。”
  “我记得你身上的香味,”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些过于暧昧,顾谈云顿了顿轻咳一声才继续道,“除了那位名叫花娘的女子,只有你接触过我。”
  沈清潋嘴硬道:“民女不知郎君在说些什么。”
  顾谈云冷湖般的眸子看过来,他回道:“姑娘可敢露脸?”
  沈清潋抿了抿殷红的唇,声线冷硬了几分:“民女先前是遇见了您,但这又能代表什么?除了民女之外,与您接触的那名女子名叫晚娘,您连名字都能记错,怎么就能这样信誓旦旦地怀疑民女?”
  “大胆!”王仁怒喝一声。
  顾谈云若有似无地叹口气,“算了,你走吧。”
  既然她不是他的沈姑娘,那么日后出了什么事,也不干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