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子?瑜哥,”秧宝将手里和小哥共提的竹篮交给颜懿洋,主动拉住大哥的另一只手,“姨姨还哭吗?”
  “不哭了。累不累?”
  秧宝其实有点累,但她知道大哥更累,他刚和子?瑜哥哥抬完水:“不累。”
  说罢,晃晃颜懿洋的手:“大哥我们快回家?吧,你看小哥都跑好远了。”
  确实,暖瓶往苏子?瑜手里一塞,老二就迫不及待撒腿往家?跑,糖水蛋该好了。
  苏子?瑜好奇地打开暖瓶,熬了一夜的骨头汤,浓白浓香。
  秧宝咕哝咽了下口?水。
  苏子?瑜盖上瓶盖,看着秧宝哈哈大笑:“小馋猫。”
  秧宝小手朝他一抓,“啊呜”叫了声。
  “哈哈秧宝,你叫错了,应该是‘喵喵……’”苏子?瑜跟她示范。
  秧宝下巴一抬,哼了声,不想理他。
  三人?到家?,饭菜已经摆上桌。
  周若蕊面前的粗瓷大碗里躺着五个糖水蛋,其他人?一人?一个,外带一碗杂粮粥。
  桌上还摆着两盘小菜和一碟司务长?腌的糖蒜。
  这蒜,颜东铮、懿洋和子?瑜是一颗都不碰的,秧宝、老二和沐卉却是非常喜欢,于晓丽偶尔才会吃一颗。
  骨头汤给孩子?每人?倒点,剩下的沐卉让周若蕊吃完饭提回去,中?午放点青菜下面吃。
  孩子?的事,沐卉也请她放心,家?里都是嘴紧的,没人?会出门瞎扯。
  若是先前还有些将信将疑,那这一顿饭下来,一家?人?的教养,已让周若蕊深信不疑。
  用完饭,又略坐会儿,相互交流一番复习进度,周若蕊便?向?一家?人?提出告辞。
  这时颜东铮已骑车上班去了。
  沐卉让秧宝带着竟革送她回去。
  拎着半暖瓶骨头汤和沐卉在青平街买的一把挂面。
  这面没有沐卉擀的好吃,一家?人?都不太?喜欢。
  说来,这还是秧宝第一次去人?家?住的地方?做客呢,很是新奇,牵着周若蕊的一只手,一路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好不快活。
  周若蕊看着看着一片恍惚,若是孩子?没有送走,会不会……她不敢深想,怕自己后悔,忙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姨姨,你不舒服吗?”秧宝担心道。
  确实不舒服,手脚冰凉,只腹部因为刚一口?气在沐卉的劝说下吃了五颗糖水蛋有点热呼:“没有,姨姨很好,秧宝别担心。”
  “哦,那我给你唱首歌吧,我大哥最喜欢听?我唱它了。”
  “好,秧宝唱吧。”周若蕊柔柔地,说话轻声细语,秧宝好喜欢这个姨姨。
  清了清嗓,唱道:“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一曲唱完,周若蕊柔柔笑道:“秧宝唱得好棒哦!你的音质真好!”
  秧宝晃晃头,有点小得意?:“嘿嘿,大哥也这么说。”
  周若蕊笑:“秧宝知道这首歌是谁写的吗?”
  秧宝摇头,这首歌是她在孤儿院学的,几世相隔,很多细节早就不记得了。
  “《小星星》的原名叫《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是英国有名的儿童歌曲,由著名音乐家?莫扎特谱曲,于1806年由英国著名女诗人?简·泰勒填词。”1
  说罢,周若蕊轻声唱道:“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一闪一闪小星星),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究竟何物现奇景)……”
  全英语,更有韵味。
  秧宝听?得入迷,等她一曲终唱完,轻声哼道:“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周若蕊惊讶道:“秧宝你会英文?”
  秧宝点头:“大哥教的。”星际,国文是主流语言,然而那时他们被囚禁的地方?,是个多国混杂的三不管地带。
  第36章
  周若蕊住的地方离秧宝家?有四五里, 这一片住的知青多为医护人员、宣传部职工和前两年组建的经济种植部成员。
  因为地形的关系,连部先?前一直主种橡胶,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 多样化才是一个农场发展的主流。
  去年, 连部将八排分出成立了经济部, 经过一年多的开垦, 现已种植48亩甘蔗, 10亩花生,15亩枫茅。
  周若蕊就是经济部的一名职工, 她与宣传部的陶萄来自榕城,喜辣,小院的菜地里种着各式辣椒,还有她们让家?人寄来种子种植的西红柿、四季豆、苦瓜、窝笋等。
  秧宝第一次见?到一排排一列列, 挂满果的长辣椒,挤挤挨挨, 红的青的,个个都快有她手臂长了。
  “姨姨,这是什么辣椒?结了好多啊!”秧宝伸手一托,满满一手, 一个个辣椒尖抵着手心手臂沉甸甸的。
  “这一片是海椒,那边是甜椒和青椒。秧宝喜欢吃辣吗?”
  “喜欢, 妈妈做的青椒炒鸡蛋超好吃!”
  “那等会?儿姨姨给你拿个竹篓, 你和小哥摘些回去。”
  “好呀。”秧宝答应的好不?干脆。
  “回来了,”陶萄听?到动静放下书从屋里出来, 看到秧宝和老二一愣, “秧宝、竟革来了,快进屋, 阿姨给你们拿花生。”
  两人不?认识陶萄。
  周若蕊笑道:“她是姨姨的好朋友陶萄,秧宝、竟革叫陶阿姨。”
  陶萄长着一张娃娃脸,看着像未成年的初中生,其实她和周若蕊大小差不?多,陶萄刚过了20岁生日,周若蕊比她大一岁,21岁。
  两人是发小,同学。
  “陶阿姨。”秧宝、老二齐声?叫道。
  陶萄一笑颊上有两个酒窝,甜甜的:“快进来。秧宝,竟革,你们喝什么?阿姨这里有红糖水,白?糖水。”
  周若蕊失笑:“快别逗人了,都是糖水有什么区别,给秧宝竟革冲杯蜂蜜水,里面放片酸缸子。”酸酸甜甜的小孩子喜欢。
  陶萄一边拿酸缸子去公用厨房清洗切片,一边笑道:“那区别可大,红糖暖身、祛寒,白?糖性凉、去火。”
  这个用竹篱围起来的院子比秧宝他们家?那边大,住的人也多,虽也是一排六间房,住的却都是单身的女知青,一间屋子多则四人,少则两人。
  陶萄和周若蕊一间,靠边,紧挨公用的小厨房,窗户被厨房的半天山墙一挡,屋子里又暗又闷又热。
  周若蕊放下手里的暖瓶,接过老二提着的挂面,请两人坐,端了花生和自己炒的南瓜子给他们吃。
  秧宝和老二在小饭桌旁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屋子,比她们原来住的那间看上去还要简陋,没分内外?间,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挂着灰白?蚊帐的床和两床之间的书桌。
  桌上撂着书报杂志,摆着小圆镜,梳子、发卡、头绳、洗头波、雪花膏,抹手的歪歪油。
  左右床下棚着长木板,板上放着皮箱、鞋子。
  再就是配了四把小凳的小饭桌,一个盆架,一个斗柜,斗柜上面放着个装手风琴的箱子。
  陶萄端着两竹杯酸缸子蜂蜜水进来,瞅眼周若蕊苍白?的脸色,关切道:“我给你炖两个红糖蛋吧?”
  “吃过了。”周若蕊柔柔笑道,“沐知青见?我过去,专门让秧宝去邻居家?买了12个鸡蛋,全部打成糖水蛋,光我碗里就盛了五个,吃的好饱。”
  陶萄松了口气,能这样善待周若蕊,颜家?夫妻人品方面那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再看秧宝竟革,眼里只有对事物?的好奇和对吃食的喜爱,却没有乱翻乱动屋里的任何东西,规规矩矩地坐着。
  “要不?要我再给你沏杯红糖茶?”
  “胃里满满的,喝不?下。”周若蕊说着一指提回来的暖瓶,“沐知青让提回来的骨头汤,你找个盆把汤倒出来,用热水冲冲让竟革等会?儿提回去。”
  “行,我这就去倒。你上床睡吧,我陪秧宝竟革玩会?儿。”
  秧宝正捏了南瓜子吃,闻言,奶声?奶气道:“陶姨你不?用背书吗?”她看床上放着本倒扣的书。
  “陶姨背一早上了,想?放松放松,秧宝不?想?让陶姨陪你玩吗?”
  “嘻嘻嘻,我以为你像妈妈、晓丽姐一样,忙着复习呢。”
  “陶姨定了复习计划,今天已经完成一半,可以陪你玩会?儿。秧宝回家?还有事吗?”
  “没有呀。”
  陶萄在两人对面坐下,托腮道:“我等会?儿要去甘蔗田做一个采访,秧宝、竟革,你俩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她是宣传部的通讯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游走于各个山头,到连队割胶、开荒、种植等现场采访,搜集先?进人物?和先?进事迹,写?出通讯报道,交给广播站,早晚两遍报道宣传。
  除此之外?,他们通讯员还会?到割胶、开荒、种植现场,统计当天的进度,进行汇总,以便在翌日的板报和广播中予以报道。
  可惜,表彰大会?当天,她有事没去,错过了颜知青夫妻的采访。
  一篇英雄事迹的报道,在这个时代份量还是很重的。
  不?等秧宝、竟革答应,周若蕊先?不?愿意了,不?满地瞪眼陶萄,斥道,“太阳那么晒,小孩子皮肤嫩,回头晒伤了多糟罪。”那种痛苦她们经历过就够了,小孩子嘛,还是活得无忧无虑的好。
  “我又不?是带秧宝、竟革去干活,热了我们不?会?去林子里吹风啊。”
  这话?说的就不?过了脑:“太阳一晒,林子里旱蚂蝗就会?变得异常活跃,一个不?注意,双腿、胳膊,甚至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爬上了蚂蝗,一咬一道伤。”说着,周若蕊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袖下的胳膊。
  刚来那会?儿不?懂这些,怕热,怎么清凉怎么穿,等发现时,蚂蝗已吸饱了血,忍着害怕恶心拿鞋啪啪将其打落,身上已经留下一个个伤痕。她是瘢痕体质,现在都不?敢穿短袖、裙子和v领、圆领的衣服,上工习惯性地先?把自己包严实了,扎好裤腿、袖口。
  秧宝看着争辩的两人,悄悄举起小手手:“姨姨,我想?去,我想?跟陶姨去甘蔗田玩儿。”她还没有去过甘蔗田呢,好想?去甘蔗田里看看是不?是有好多好多甘蔗。
  周若蕊哑然。
  陶萄一把抱住秧宝“嗯嘛”亲了口,看着周若蕊哈哈直乐。
  “行了行了,”周若蕊狠狠瞪了好友一眼,“去也行,你得带他们回家?跟沐知青说一声?。”
  陶萄点?头。
  周若蕊接着又道:“秧宝喜欢吃辣椒,你找个竹篓带秧宝、竟革去摘些,还有苦瓜、西红柿……”
  竹篓公用厨房就有,陶萄挑了个七成新的,带秧宝、竟革摘菜。
  周若蕊拿了卫生纸去厕所,出来就有些受不?了,腰疼的厉害。她没吭声?,咬着唇往回走。
  秧宝和老二欢快地在菜地里穿行,挑大的茄子、西红柿、苦瓜、海椒、甜椒摘,抬头瞅见?周若蕊扶着腰,走得困难,一头一脸的汗,秧宝惊呼一声?,扭头叫陶萄:“陶姨,你快来!”
  “怎么了?”陶萄提着竹篓走来道。
  秧宝指指周若蕊:“姨姨生病了。”妈妈受伤生病就是这样,很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