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不容易赶走了渤海那群吸血的老虎,又来了一群豺狼,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李将军面色沉重,双目浮出怒红,转头看向喻行舟,焦急道:“喻大人,如今局面,该如何是好?”
  喻行舟双手扶着墙垛,目光仍是波澜不惊,他看了看远方的天色,淡淡道:“守,死守城池,陛下的援军一定会到。”
  李将军急道:“可是咱们人又少,守城器械和粮草都不多,能守多久?燕然军可不是吃素的!更何况还有渤海军跟他们沆瀣一气……”
  喻行舟注视他,如此艰难的局势,竟还能笑得平和而坚定:“那便守到我等流干最后一滴血为止。”
  李将军震惊地看着他,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此时此刻,儒城守军、渤海军以及燕然骑兵,三方势力聚集在此,彼此胶着对峙,局势紧张到了极点,眼看着一场三方混战的战事一触即发。
  便在此时,几声尖锐的破空之声随着狂风呼啸而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附近的海岸线轰然炸开,震出撼天动地的声势!
  三方兵马被轰了个猝不及防,皆尽骇然,不约而同朝着海岸的方向看去。
  灼灼烈日之下,一支五千兵马的军队从海岸而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穿着统一的玄黑军服,腰间挂着制式钢刀,背后背着弓箭,尖锐的钢制箭头在日光下寒芒闪烁。
  这支竖着启国“皇”字大旗的援军,军容整肃,步伐坚毅。
  行军速度看上去并不很快,但自他们远远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到逐渐能看清前排骑在马上的将军,也不过片刻功夫。
  为首的将军骑在枣红大马上,身上铠甲鲜亮,烈日下流转着细碎的银光,背后披着火红的披风,如同一道鲜红如血的旗帜,在狂风中烈烈翻飞。
  看到皇字大旗的那一刻,儒城城头守城的将士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天喜地的呼声。
  “援兵来了!援兵真的来了!”
  “咱们有救了!”
  李将军和花渐遇紧张忐忑的内心如同一块大石落地,同时松了口气。
  唯独一直在人前沉稳冷静的喻行舟,突然变了脸色,猛地俯身在城垛之间,双手下意识紧紧扣住城墙边缘,指尖用力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援军马背上那位将军的身影,飞扬的红色披风下,背影是如此的熟悉,他只消看一眼,纵使化作灰也能认出来。
  那个人……陛下怎么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喻大人,怎么了?”花渐遇察觉到喻行舟神色有异,诧异地问。
  喻行舟定了定心神,勉强牵起一丝笑:“无事,来援的将军,你可认识?”
  花渐遇仔细看了看,蹙眉道:“那个红缨头盔的将军,似乎是江明秋大人,至于另外一位,怎么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那张脸又确实是陌生的长相,真是奇怪,陛下身边莫非还有别的他不认识的将领吗?
  自萧青冥出现的那一刻,喻行舟的视线便瞬也不瞬地追着他的身影。
  即便在燕然军和渤海军同时兵临城下的那一刻,他也并不如何慌张,唯有此时,他的手心隐隐渗出薄薄一层汗腻。
  陛下怎能亲临如此险地,若是被燕然军察觉身份,如今的燕然王苏里青格尔,必定会不顾一切出兵打过来,掳走他,或者杀死他!
  每当想起上次在京城,上元夜的刺杀,喻行舟心头的怒火便遏制不住腾腾燃烧。
  混乱的态势,因为援军的出现横生变数。
  眼见一支生力军突然加入战局,且一看便知战斗力不弱,燕然和渤海两支军队,同时陷入惊疑之中。
  “该死!启国的援军怎么就来的这么快!刚才那个爆炸声是怎么回事?”燕然守将霍什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副将皱眉问:“大人,我们擅自出兵已经不妥,现在对面有援军,要不然,咱们还是撤兵吧?”
  “慌什么?”霍什眯着眼睛,盯着对面的启国军队一脸不屑,“你忘记他们在幽州是如何被咱们打的屁滚尿流了吗?”
  “可是上次在启国京师,王上亲自率领的大军也不退兵了吗?”
  “蠢货!”霍什骂了一声,“那是守城战,现在可是在野外,论野战,咱们燕然军以一当十也不在话下,我们和渤海军岂能坐视他们安安稳稳的入城吗?”
  “要是城门开了更好,我们就一鼓作气冲杀进去!”
  副将见他如此,便只好作罢。
  那厢,同样纠结的还有渤海军的统帅诚郡王,他既没有燕然军的自信,也没有退路,一旦撤兵回国,他面临的就是国主的怒火。
  一时之间,诚郡王进退维谷,心里越发沉重。
  到了这个地步,三方都是骑虎难下,一场混战似乎难以避免。
  萧青冥率领的五千水师原本是从禁卫军中选拔而来,是真正的精锐。五千兵卒摆开阵势,与渤海军以及燕然军,成三个夹角,彼此对峙。
  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郡王爷!”使者忽而急匆匆赶过来,将一封信送到诚郡王面前,焦急道,“是启国军派人送过来的,上面是国主的笔迹!对面的将军还说,希望邀请您过去谈判。”
  诚郡王大惊,立刻将信拆开,一看之下,惊得三魂七魄差点升天——
  这分明是国主写给启国的投降书!
  “怎会如此?启国的水师竟然直接去攻打了瀚海城,非但毫发无损,还把我们的水师都打败了,就连带走的盐工都抢回去了……”
  诚郡王不可置信地将书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确信是国主亲笔所写,里面字字句句都把这场纷争的责任全部推到自己头上,把他的一意孤行和狂妄自大推了个干净。
  诚郡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双目气得喷火,自己明明早就说过启国不好惹,国主一概不听,自己辛辛苦苦为主君赴汤蹈火,结果换来了什么?
  彻底的抛弃和背叛!
  使者见他神情不对,有些害怕:“郡王爷,国主要您退兵……”
  诚郡王冷笑一声,语气绝望到了极点:“退兵回去,然后被他砍头泄愤吗?既然左右都是个死,我还不如死在战场上!也好过憋屈的被人泼脏水!”
  使者大惊:“您这话什么意思?”
  诚郡王脸色一阵变幻,忽然一扯缰绳,道:“你去告诉启国将军,本郡王答应与他谈。”
  ※※※
  城墙之下,众目睽睽之间,诚郡王仅仅只带了两个随行侍卫和使者,来到启国援军阵前。
  萧青冥策马上前,身后一左一右跟着秋朗和莫摧眉。
  另外一边,燕然守将霍什,皱眉看着对面两支军队首领会面,不知在商量什么,心头陡然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来。
  那厢,诚郡王来到萧青冥面前,端详一下这张陌生的脸孔,迟疑片刻,出声道:
  “肖将军方才派人传话,说只要本郡王投降,可以保我身家性命,还有权势富贵,可是当真?莫不是在诓骗本郡王,拿我寻开心吧?”
  萧青冥微微一笑:“贵国国主为人气量狭小,锱铢必较,鼠目寸光,不堪为主君,阁下若是愿意,本将军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哪怕将来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诚郡王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凭什么相信你一个敌人?”
  萧青冥道:“我可以奏请圣上,让你做两国邦交指定的使者,将来盐场的产出,也唯有你一人可以代理,渤海国主绝不敢杀你。”
  唯一邦交使者?垄断盐利?
  诚郡王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价码,他本已绝望的心陡然又生出无限希望,开始怦怦直跳。
  他急切地再三确认:“阁下说得都是真的?”
  萧青冥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缓慢抽出一支袖珍手枪,握在手里把玩,淡淡道:“阁下只能选择相信本将军,否则的话,儒城城下,便是阁下的葬身之地。”
  诚郡王浑身一凛,心头一阵激烈交锋,最后终于咬牙:“好,若是你将来能助我掌权,我渤海国,必定是启国最忠诚的臣子!”
  萧青冥只是一笑,不置可否,回头对江明秋下令道:“抬出来吧。”
  江明秋早已准备妥当,片刻,便有炮手将几门大炮运到大军之前,升起炮口,对准了对面的燕然骑兵军阵。
  江明秋重重一挥手,几个炮手同时将引线点燃。
  “轰轰轰——”
  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几发炮弹猛地朝燕然军阵砸过去,燕然军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玩意,猝不及防之下,军阵中瞬间炸开几个大坑!
  剧烈的爆鸣震耳欲聋,脚下土地如同地震般地动山摇,这些骑兵坐下的马匹登时集体受惊,完全不听骑兵指使,吓得四散奔逃。
  数不清的燕然骑兵在混乱的惊马间摔下去,被乱蹄踩成肉泥。
  守将霍什目眦欲裂,疯狂大吼:“稳住马匹!后撤!立刻撤退!”
  可惜晚了,就在燕然骑兵陷入混乱的第一时间,秋朗已经一马当先,率领五千精兵杀向燕然军阵。
  萧青冥立于马上,朝目瞪口呆的诚郡王一笑,笑容森然如寒霜:“诚郡王,你方才不是说要做启国忠诚的臣子吗?”
  “现在,便是你为君表忠的时候了。”
  诚郡王脸色一阵变幻,最后苦笑着点点头:“‘臣’明白。”
  就在诚郡王回到渤海军前,下令全军跟随启国军队,一同攻打燕然骑兵时,不远处的儒城城门,终于轰然洞开。
  一个修长的身影骑在马背上,率守军杀出城门,战场之上,四面充斥着腾腾杀气,他长长的青丝在风中凌乱飘摇,玄黑的衣袂肆意飞扬。
  喻行舟朝着萧青冥的方向鞭马而来,在离他几丈之处骤然一扯缰绳停住。
  狂风与硝烟之间,灼灼烈阳悬空,黑色官服浓稠如墨,红色披风张扬如血,两人在马上四目相对。
  萧青冥看着喻行舟的神色,由惊喜、焦急,在看清自己脸的那一刻,又凝固为错愕。
  “你怎么……”
  一股微妙的“报复”快感油然而生,萧青冥扬起眉梢,故作矜持道:“末将水师提督肖玉,见过喻大人。”
  喻行舟:“……”
  作者有话说:
  喻:我那么大只陛下呢?藏哪儿了?(掀起披风)
  萧:哼,就你有面具?(得意.jpg)
  第113章 小别重逢
  正午烈日炙烤着战场。金红色的云层仿佛在天空中灼灼燃烧。
  萧青冥的水师带来的火炮都是石心炮弹, 大部分都在炮轰渤海国都瀚海城时射完了,只剩下十余枚,方才震慑燕然军和渤海军又轰了几下, 如今还剩不到十发。
  这些留守幽州的燕然军从未见识过火炮的威力,炮弹呼啸而来速度极快, 在半空中带出一串残影,正好砸在大阵内一个倒霉的燕然军身上,半截身子瞬间消失了!
  炮弹重重砸在沙地上反弹而起, 又带走了几个敌军的性命,周围的燕然军皆尽骇然,哪怕他们身上穿着盔甲, 又有谁的血肉之躯能挡得住这种蛮横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