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卉想起那亲爹,那叶家,还有那大陆的“妈妈”:“我就是人海茫茫独自飘零吧。”
  顾时璋哑然失笑:“瞎说什么,我看你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人。”
  叶天卉:“怎么会呢!”
  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沁凉,带着湿意,顾时璋略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住了。
  之后他才道:“你来香江没几天,已经呼朋唤友了。今天陪你吃饭的,是你在大陆的朋友?你们很熟。”
  叶天卉:“算是大陆的朋友吧,说不上多熟,其实也就是几面之缘。”
  顾时璋:“哦,不熟吗?你还请他吃饭了。”
  叶天卉狐疑地看他,觉得他这个人有些斤斤计较。
  她便道:“那是因为他帮了我一个忙,再说我们都是大陆来的,之前也见过,大家交个朋友,互相帮衬,这不是挺好的吗?“我请他吃饭,两个人一共才花了十港币,我请你吃饭,花了六十港币!”
  她把“六十港币”咬得特别清楚,之后道:“这根本不一样,请你吃饭的钱,能请他吃十顿了!”
  顾时璋便笑了:“那我占大便宜了。”
  叶天卉:“你要记住,在我这里,金钱就是衡量友情的唯一标准。”
  顾时璋若有所思:“那我是价值六十港币的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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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叶天卉的住处,顾时璋一眼看过去,老旧的楼房斑驳陆离,远远可以看到各家晾晒的衣服以及在走廊搭建的临时厨房,楼房下面更有用帆布棚子搭建的小屋,小屋旁边一个老伯正蹲在垃圾旁边端碗吃饭。
  细雨缥缈中,有人热火朝天的说话,打麻将的声音,讨论赛马的声音,在楼下都能听到。
  还有阿婆和人吵架的声音,用粤语,骂得震天响。
  顾时璋:“你在这里住得习惯吗?”
  叶天卉:“挺好的,人都不错,对我挺好的。”
  自从她暴打那古惑仔后,谁见了她都亲热叫一声妹仔,连那些楼凤都用崇拜的眼神看她,至于租房的阿婆都热情地要给她送吃的。
  顾时璋颔首:“你住几楼?”
  叶天卉:“七楼。”
  顾时璋:“要我送你上楼吗?”
  叶天卉赶紧摇头:“不用,我们这边人太多了,随便谁有个什么动静大家就都知道了。”
  顾时璋:“哦?”
  叶天卉:“你如果送我回家,他们一定会误会的。”
  顾时璋却问:“误会什么?”
  叶天卉想说,误会我在拍拖,不过她也意识到这么说有些暧昧。
  她视线别向远处,淡淡地道:“说不定误会我是楼凤呢。”
  顾时璋微怔,之后略俯首下来,磨牙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叶天卉便笑了:“你怎么回去?”
  顾时璋:“我乘巴士,应该很方便。”
  叶天卉便要脱下外套来,谁知道顾时璋抬起手,那修长的手便稳稳落在叶天卉肩头,按住了他的动作。
  叶天卉疑惑地看他。
  顾时璋:“天冷了,很容易着凉,你不要嫌弃,先穿着吧,等你买了新的外套再还给我。”
  叶天卉:“你不冷吗?”
  顾时璋:“没什么,不冷。外套给你,雨伞我就拿回去了。”
  叶天卉见此,也就不客气了:“好吧,明天如果不下雨,我就去逛街买衣服,等买了就还给你。”
  顾时璋颔首:“马票的事,你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分析下。”
  叶天卉笑了:“好,到时候找你一起参谋,不然我心里还真没底呢。”
  顾时璋:“至于工作机会,我会帮你打听。”
  叶天卉:“嗯嗯!”
  顾时璋:“那我走了?”
  叶天卉笑道:“路上小心!”
  顾时璋:“我看你们这边有点乱,你先上楼吧,我看着你上楼。”
  叶天卉点头,她再次冲顾时璋告别,之后赶紧跑进屋去上楼。
  而顾时璋站在那里,看着叶天卉抬着手,两只手护着脑袋,闷头正往那楼道里冲。
  一旁好像有一对男女在屋檐底下热吻,她也不管不顾的,像是没看到一样。
  等她冲进去那楼道,他就看不到了。
  他的视线便缓慢上移,慢慢地落在七楼。
  朦胧雨夜,靠着那微弱的灯光,他可以看到七楼有一排开放式走廊,走廊里挨挨挤挤的都是临时搭建的炉灶,那些租户就在走廊里做饭。
  他看着许多房间都亮着灯,唯独两三间卧室是暗着的,只是不知道她住哪一间。
  他举着雨伞,无声地看着,当又一阵风吹过的时候,他看到七楼的走廊里好像出现了人影,那人影好像冲他挥了挥手。
  他便抿唇笑了,冲她招手。
  跟着雨幕,两个人挥手,他便作势离开,她这才关上门。
  门关了后,那灯很快亮起来了。
  那略显昏暗的灯光在迷蒙的雨幕中竟恬淡温暖起来。
  雨水滴答中,顾时璋无声地望着那盏灯,看了很久,一直到那盏灯熄灭了,他才终于转身。
  他走出那条巷子,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就停在雨雾中。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举着伞,守候在车前。
  对方垂着首,恭敬地上前为顾时璋撑起伞。
  顾时璋没什么表情地颔首,之后径自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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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天卉仔细研究衡量过后,重新开始投注了,这次她要投一千港币,这样她还能剩下三千港币做生活费,这也算是很宽裕了。
  哪怕这一千港币有去无回,她也不至于穷困潦倒。
  她研究过即将投注的项目后,拿了那一千港币,分成了十份,每家投注站投注二百港币,都是按照她制定的策略来投。
  她就这么折腾着跑了十家投注站,也幸好现在香江各处都有投注站,非常方便,不然跑都跑不过来。
  拿着一大摞的马票,她收好后,又过去了旺角街头,过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过这边夜市也才刚开始,霓虹灯下的街道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商铺林立,人潮涌动,这里据说是香江的不夜天。
  不过这里的衣服可真是太过张扬了,夸张的皮衣,花哨的夏威夷恤,还有大宽挑肩的衣服,叶天卉一时有些没办法接受。
  人要想突破自己也不容易,她无法想象自己穿上这种衣服的样子。
  最后她挑了一番,挑了两款样式不错的毛衣,一件女士西装外套,还挑了三条裤子,这几件衣服不便宜,花了她一百多港币,不过叶天卉觉得有这几件衣服,她可以应付一段了。
  回去后,她把自己新买的衣服都洗了洗,又把顾时璋的那件外套拿去洗干净了,想着回头还给他。
  而顾时璋也很快给叶天卉回复了,他联系到了香江奔腾马房,这家马房是由香江赛马基金会投资的,建于七八年前,是除了跑马地马场外最大的马房。
  顾时璋道:“其实比起跑马地的会所马房,这里因为是这几年兴建的,所以就纯血马饲养训练方面,标准更高,也更为完善,是几乎照搬了英国目前最高档标准的,目前香江已经有一部分富人将自己的赛马放在奔腾马房驻训,你如果过去那里,应该能学到不少东西。”
  叶天卉听着自然有些兴奋:“那敢情好,确定可以去吗?说好了吗?”
  顾时璋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笑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只是帮你介绍了一个机会,成不成的还得看你自己。”
  叶天卉:“什么意思?”
  顾时璋:“需要考试,考试通过了才能进。”
  叶天卉一时无言:“又要考试?这怎么到哪儿都得考试啊,都考什么啊?”
  顾时璋:“体能测试和语言。”
  叶天卉一听语言,便拧眉。
  英语她不行,粤语她也不灵光,这方面怎么比都比不过香江本地人吧。
  顾时璋:“体能测试包括心肺功能、平衡力、手眼协调、柔软度和手握力,一共有八项体能测试,同时身高体重也会列为考量指标。”
  他扫她一眼,道:“你比较瘦,应该没问题。”
  叶天卉:“这对体重还有要求?”
  顾时璋道:“你虽然应聘的是马房助理的职位,但是他们希望他们招聘的职工都存在更大拓展性,所以会以骑师的标准来要求,骑师是有会体重的。”
  叶天卉便懂了,通过之前关于让磅的规则,她大概明白马的负重问题在比赛中也是关键因素,由此也可以推断,骑师的分量当然也是重大决定因素。
  特别是这种短程比赛中,又是在通过负重来将参赛马匹的先天体力优势抹平的情况下,骑士重上那么几斤,那几乎是可以把好好的一匹马给拖累了。
  她想了想:“这些体能什么的,我感觉我应该没问题,体重应该也在合理范围内吧,实在不行可以稍微控制下进行调整,就是这语言,这语言考什么?”
  顾时璋笑看着叶天卉:“当然是英语。”
  叶天卉:“英语?”
  她有些不明白了:“一个骑师而已,不就是在马上骑马吗,考什么英语,马又听不懂英语!”
  顾时璋:“赛马这场运动到底起源于英国,骑师如果不懂英语,就会失去一些机会,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弊端或者偏见,反正他们是要考察英语的。”
  他含笑望着她,问:“你英语怎么样?”
  叶天卉有些沮丧:“不怎么样……”
  她无奈地道:“我们也是学英语的,但是我一直学得不太好,我们英语老师水平也不行,本来学校也不太重视这个。”
  顾时璋:“那可不行,你怎么也得会日常对话,不然过不了关,那你就没办法应聘成功了。”
  叶天卉:“这么难……”
  果然这香江不是那么容易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