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顾家要脸,顾时璋娶了自己,那顾志镡就不可能娶一个叶家昔日的女儿,顾志镡就是再爱冯文茵,也只能养在外面了。
  她想着这冯文茵,却是记起那冯素琴来。
  香江和内地通信并不发达,政府部门之间来往更是效率缓慢,又赶上过年,那边公安部门迟迟没有什么消息。
  其实有时候想起这件事,倒是想把冯素琴吊在树上狠狠地打一通,逼她招供。
  不过想想又犯不着,来日方长,慢慢看着吧,反正冯素琴跑不了。
  这冯文茵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管她这亲娘,那叶立轸若是敢下手,那倒是好了,正好抓一个把柄。
  当然还有那二太太……
  叶天卉这么一想,倒是想远了,一时也就收回心思:“罢了,不搭理他们就是了,反正也碍不着我什么事。”
  顾时璋笑得温煦:“是。”
  他牵着她的手:“跟我去我那边玩。”
  叶天卉:“啊?”
  顾时璋:“给你准备了新年礼物,偷偷给你,不然别人嫉妒你。”
  ……这听起来不错!
  她笑道:“好!”
  当下顾时璋领了叶天卉过去他的住处,他的住处位于一处欧式建筑的二层,布置得颇为清雅宁静,看得出这装修是很花了心思的。
  不过现在那门口处竟然也放了一颗发财橘,看着喜庆,且很不协调。
  叶天卉看到后便忍不住想笑:“发财橘呢!”
  她在叶家也是这样,四处可见发财橘,任凭你是优雅传统的中式,还是西洋范儿的欧式,反正都是发财橘,要么就是桃花,香江人民喜闻乐见。
  顾时璋笑牵着她的手:“那又怎么了,人生在世,大过年的,就图个吉利。”
  说着,他摘了一个橘子,直接递给叶天卉:“尝尝。”
  叶天卉便尝了尝,味道倒是不错,汁水很足,比她之前尝的要好吃。
  她纳闷:“你们家的这个怎么比我们家的好吃。”
  顾时璋:“风水好吧。”
  说着,他领了她过去他的房间。
  他这房间很大,外面是一处独立的起居室,带有大落地窗户的那种,可以看到园中风景,旁边还有书房和健身器材等。
  顾时璋领着她大致看了看,便把她带到了书房。
  一进去书房,叶天卉就被一幅画吸引了。
  那是一幅水墨画,明明是中式传统水墨,上面却画了西方赛马场的情景,最惹眼位置是一位身穿红色骑士装的女子,她左手握着缰绳,正驭马疾驰,画者笔力强劲,寥寥几笔勾勒出那骑师的矫健身姿,以及那马匹扬鬃长嘶的情景,甚至使人仿佛能听到那哒哒哒的马蹄声。
  叶天卉看着不免眼熟:“这是?”
  顾时璋:“画。”
  叶天卉盯着看了半晌:“这不是我吗?”
  顾时璋轻笑:“说明我画功了得。”
  叶天卉深吸口气:“你画的?”
  顾时璋:“怎么,很奇怪吗?”
  叶天卉不敢相信,上下打量了他好一番,又继续看那幅画,画面上女子的身形,气韵,确实像极了自己,越看越像自己!
  中国画就是这样,不像西方画那么精写细描,但却可以简单几笔,就把神韵全都呈现画上。
  她赞叹连连:“你竟然还有这种功底,你竟然能画得这么好!”
  她这么说的时候,突然记起,昔日的圣人,年少时候画功也是了得的。
  一瞬间,雀跃的心便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站在那幅画前,看着那疾风劲草,看着那红衣女骑师,看着她的飒爽英姿,看着那御风飞行的畅快淋漓。
  这么看着,突然觉得一切都模糊起来,她透过这幅画,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了遥远的自己。
  这一刻,她便明白。
  他用了上一世自小积累出来的画功,来描摹今生的自己,但也是在回忆上一世的自己。
  叶天卉静默地望着那幅画,看着那似曾相识的笔触。
  她甚至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宫廷,圣人便站在身边,冕冠后的那双眼睛含着笑说,卉卉喜欢吗?
  时光流转,星转斗移,他就在自己身边,依然在自己身边。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种冲动,放下一切,回过头,笑着对他说,千年了,别来无恙。
  只是这一步踏出后,那层窗户纸捅破了,两个人之间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该怎么去面对?
  就在这思绪翻飞间,一双手轻轻握住了她的。
  之后,她听到身边的男人道:“阳台上有水仙花,这几天才开的,要不要去看看?”
  叶天卉缓慢地抬起眼,视线落在他脸上。
  他眉眼含笑,神情温煦,如同三月的阳光那般。
  于是刚才的纠结便瞬间烟消云散。
  她也笑了:“好。”
  第107章
  叶天卉以为, 顾时璋所说的水仙花也就是寻常水仙,毕竟香江市民喜欢,如今年节时, 花市热闹, 四处都是各样花, 各家都是花枝繁茂。
  不过叶天卉没想到,顾时璋要给自己开的,却是一代名品鱼魫兰。
  却见那鱼魫兰澄澈晶莹,每一瓣花边都洁白如玉,晶莹犹如冰花一般, 且有沁香扑鼻而来,那香味颇为醇厚, 清香怡人。
  叶天卉叹息:“你竟然——”
  在自家阳台养了这么一株兰花。
  虽然她并没关注过, 但是这样的名品放在任何时代,必然是价值不菲。
  娇弱美丽却易碎,总归是需要精心呵护的,这是名副其实的富贵花。
  这样的一株兰花, 他竟然随便放着!
  顾时璋轻笑,看她一眼, 才道:“这是鱼魫兰,据说宋代有个叫赵时庚的人,他编了一本书叫《金漳兰谱》,其中便提到这鱼魫兰。”
  叶天卉自然是知道这些的,不过她听到这话, 很快想起来, 她应该装不知道。
  于是她赶紧道:“这么有名,肯定很贵吧?”
  顾时璋:“还好。”
  他笑着道:“那《金漳兰谱》说, 这花是花色透明,入水不见,你要不要试试?”
  叶天卉:“可千万别,人家开得正好,不要糟蹋。”
  这水仙花可是名品,栽培起来不容易,谁还能折了下来放水里试试呢,那可真是暴殄天珍了。
  顾时璋笑着道:“也是赶得巧,恰好赶上了,其实这种花的花期短,能赶上过年时候,正好凑个喜庆也不错。”
  叶天卉看着那花,倒是喜欢得紧:“不错,这个花期应该有几十天,你倒是可以看个够了。”
  顾时璋笑叹:“你若喜欢,那就给你搬过去好了。”
  叶天卉看得已经挪不开眼,不过口中却道:“罢了,我怎么会夺人所爱呢。”
  顾时璋侧首看她,却是道:“把这兰花搬过去,放你房间中,清香伴你好眠,就当我陪你了,这样也不错,是不是?”
  叶天卉听着,心中一动,只觉许多异样的情愫涌出来。
  他说这话,暧昧,委婉,却又温柔,让人忍不住心里喜欢。
  她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微咬唇:“那我就不客气了……”
  顾时璋轻笑。
  他抬起手来,和她指尖相握:“若是客气,倒是不像你了。”
  叶天卉哼哼了声:“说得我多贪心一样。”
  顾时璋笑着,却是想起另一桩事:“英国女王要给你授勋骑士勋章,你拒绝了。”
  叶天卉:“嗯。”
  顾时璋抬起手,轻捧住她的脸,低首看着:“来,卉卉告诉我,你心里怎么想的?”
  叶天卉仰着脸,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她沉默了片刻,才道:“虽然现在香江在英国的统治下,但我知道这是中国的国土,我也是中国人。”
  她想起叶立轩给自己讲的,那些昔日殖民时代的种种,那些中国人连一个体面的埋葬都不会有的殖民主义时代。
  她低声道:“我是在内地长大的,所以我接受的教育让我无法接受一些事情,其实哪怕现在大家的日子舒服了很多,那并不能改变什么,这只是经济发展带来的假象罢了。”
  顾时璋轻轻“嗯”了声。
  叶天卉继续道:“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们并没办法改变什么,只能随着时代的浪潮往前走,世事沉浮中为自己争取些许利益,所以我只能去接受。但是人生而在世,总归有些自己的底限,我不喜欢去接受这些。”
  顾时璋垂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叶天卉,拨开千年岁月的迷雾,她依然是她。
  他微俯首,吻上她的额。
  垂眼间,他低声道:“卉卉永远都是我最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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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顾家回去后,顾时璋很快便将那水仙花,并那幅画送过来了。
  水仙花是要精心栽培的,就放在叶天卉卧室中,那幅画则放在楼上叶天卉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