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我当初既然选择了这个方向的题材,无论遇到多大的阻力都不会退缩。”
  领导知道杨萍的魄力,点点头:“你们部门的人随你调动,人手不够你就和我说,我给你从别的部门调都行,这件事一定要把它做好做大,让所有人都重视,说不定这个新闻可以成为你的有一个代表作。”
  “我起初做这个案例确实是为了想再多一个代表作,但是自从我接触越微后,我才发现我想要的只是为这些受到欺凌的孩子伸张正义,为他们多说说话。”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的孩子受到这样的欺凌,他肯定没有越微这份勇气和聪明,他不可能想到直播,那他又该怎么办?”
  “身为父母,我只想让我的孩子平安长大,在学校我不要求他无忧无虑,最起码不能有生命安全问题吧!”
  领导没想到杨萍会是这样一个回答:“你说得对,这事关于的是千千万万的家庭。”
  “杨萍,你没有忘记记者的使命。”
  听到领导的表扬,杨萍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欢悦,她知道每一个记者成名的背后都是无数的受害者推动的,她有时候情愿自己做一个娱记,都不愿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苦难。
  在杨萍和官媒的推动下,校园霸凌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主管此事的省领导一夜未眠,直接召集人开会,特别是和c城直接连线,夜里就开启了视频会议。
  “我已经给官媒那边打过招呼了,此事我省不能压制舆论,还是那句话堵不如疏。”
  “我的意见很明确那就是彻查到底,严惩不贷!”
  ——
  乔微被送到了医院,蒋叶芳一边安排医生给乔微检查一边安排人验伤,之后又问了乔微和许攸月家里的联系方式。
  “我是孤儿。”乔微说道。
  蒋叶芳一下子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那你有监护人吗?”即便是孤儿也有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可以充当监护人。
  乔微摇摇头:“我在孤儿院长大,院长妈妈还要照顾其他的孩子,我还能动,不想让院长妈妈担心。”一般在孤儿院中长大的孩子监护人是当地的民政部门,孙妈妈并不是她的监护人。
  这下就连蒋叶芳鼻子都酸酸的。
  “这段时间阿姨会照顾你。”蒋叶芳决定道,这个孩子太苦了,她只想多照顾孩子一点是一点。
  “谢谢您,您帮我垫付的医药费我会还给您的。”乔微没有拒绝蒋叶芳的好意。
  “不用还,阿姨找那些人渣的父母要!”蒋叶芳道,这是他们该赔偿的!
  之后蒋叶芳发现乔微很安静,除了医生问话基本上都不说话,这让的乔微更让蒋叶芳心疼。
  并不是说有的时候都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独自一个人承受痛苦的孩子更让人心疼。
  发现乔微问题的不止是蒋叶芳,就连外科的医生也都觉得乔微的情绪有问题。
  “这孩子精神上的伤害应该比身体上更大,明天我让临床心理科的医生来会诊。”主治医生说道:“另一个孩子也一起看看心理医生吧,那孩子受到的惊吓也不少。”
  相较于乔微的安静,许攸月则闹腾地厉害,她哭了很久,在蒋叶芳的安慰下睡了,这种时候能哭出来闹出来反而能释放压力,比乔微这种安安静静的好一些。
  “好。”蒋叶芳点点头,之前她和王国栋也说了要给乔微安排心理医生,只是先忙着外伤,还没顾得上安排。
  “越微的伤势怎么样?”蒋叶芳问道。
  “越微的伤重一些,综合判定为轻伤二级,许攸月是轻微伤。”主治医
  生说道。
  法律上对于人体损伤的判定分为五级,重伤两级、轻伤两级和轻微伤,不要小瞧轻伤二级,正所谓轻伤不轻,重伤很重,轻伤二级已经可以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了。
  “都是混蛋!”蒋叶芳骂道。
  主治医生也叹了口气:“这已经算好的了,你是警察我是医生,咱们都见过校园欺凌,别说是轻伤二级,那重伤死人的也多了去了!”
  “当然这也是越微足够勇敢,她敢和那些人还手,不然别说是轻伤二级,被打得昏迷惨死都有可能!”主治医生说着也心中燃起了愤怒,其实每次他们遇到这种校园霸凌的事件都很揪心。
  蒋叶芳心情也很糟糕,她知道主治医生说得是事实,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对那些霸凌者深恶痛绝。
  “也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走出来!”蒋叶芳心中烦闷,他们最大的担心就是乔微的精神状态。
  “我也学过一些心理学,越微既然敢开启直播,敢于反抗,就说明这个孩子的韧性很大,也足够坚强,我相信她一定能走出来。”主治医生道,当然这也是他们的期望。
  蒋叶芳点点头,他们都希望乔微能够走出来。
  接下来,乔微用蒋叶芳的电话给孙妈妈打了电话,告诉孙妈妈她这两天住在同学家,不回去了。
  孙妈妈知道乔微平安也没多说什么,反而有些高兴:“你从小到大朋友就少,这次能交到一个朋友挺好的,既然人家父母出差,你就好好陪着同学。”她是希望乔微的朋友越多越好,这样也能改一改乔微的性子。
  之后都是蒋叶芳陪着乔微。至于许攸月,当天夜里许攸月的母亲许梅就从外地赶了回来。
  许梅见到许攸月后连忙问了伤情,得知并没有太大的伤后,松了一口气,就开始不停地数落。
  “我送你去圣樱高中是让你好好读书去的,不是让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玩儿的!”
  许梅对着许攸月教训起来:“你还长本事了,还打架!你长这么大我怎么告诉你的,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
  “妈!明明是那些人先欺负我和阿微的!难道我就任由那些人欺负我,不反抗吗?由着他们打我骂我吗?”许攸月不服气,她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她好像让妈妈安慰她,可是她不仅没有得到妈妈的安慰,反而被一顿数落。
  如果说之前是害怕,那么现在的许攸月就是伤心。
  对于孩子来说,同样的话,父母说出来往往比其他人更伤人。能在孩子的心口插刀子的往往都是父母。
  “人家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你就不知道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吗?”
  许梅气道:“你还跟我顶嘴!你看看你都跟什么人交往?为什么那些人就欺负你们不欺负别人,还不是你们自己有问题!”
  “妈妈之前怎么教你的,遇到事情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许攸月哭得更厉害了。
  乔微和许攸月住在一间病房,听着许攸月母亲的话,眉头紧皱,神色冰冷。
  就连旁边陪着两人的蒋叶芳都皱眉看向许梅,看着许攸月哭得厉害,蒋叶芳忍不住上前。
  “许女士,你不应该这么说孩子,这件事不是越微和许攸月的错,是那些欺负人的坏学生的错,许攸月现在最需要的是安慰。”蒋叶芳忍不住道。
  见到蒋叶芳一身警服,许梅的怒气收了一点,也露出了一个笑脸,陪笑道:“警察同志说得是,我这不也是担心吗?我就她这一个孩子,出差两天,她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是真的生气。”
  “对了,这事不会留案底吧!她还这么小,要是留了案底她以后的工作生活可怎么好?我这也是为她的以后担心啊!”说着就着急地哭了起来。
  这下蒋叶芳也没法劝了,许梅确实也是担心许攸月,但是这方式方法不太对。
  乔微神色更加冷漠,然后转头看向了蒋叶芳。
  “蒋阿姨,你知道为什么被欺凌的孩子,有那么多都自杀吗?”乔微声音幽幽,仿佛带着绝望。
  “为什么?”蒋叶芳接话问道,这是乔微被救后第一次主动开口和他们说话,她甚至有些欣喜。
  “那是因为他们在外面是受了委屈心中痛苦,本想要回家寻求父母的安慰,因为在孩子眼中家是避风的港湾,他们觉得在外面受的苦都能在家里得到治愈。”
  “可偏偏这个时候,父母不理解他们,反而还会责骂他们,认为是他们自身有问题才会被欺负。”
  “外人在他们身上扎十刀,都没有父母在他们身上扎一刀来得痛!”
  “他们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迎接他们的只有绝望!”
  乔微的话落,旁边的许攸月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的蒋叶芳看着乔微,一个人坐在那里,仿佛只剩下孤寂和悲凉,整个人身上充满着绝望。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许梅知道乔微的话是说给她听的,更准确来说就是说她的,说她不理解孩子,还往孩子身上戳刀子。
  被一个孩子这么说教,许梅觉得自己下不来台。
  “月月,我告诉你转学后交朋友一定要慎重,这就是你交得朋友?”
  “我们月月之前多乖的孩子啊,她可从来没打过架,就和你认识几天就和你一起去和男生打架,肯定是被你带坏了!”
  这话许攸月听不下去了:“妈!你说我可以,但你不能这么说阿微,如果不是她保护我,我今天只会被打得更惨!”
  “她保护你不是应该的吗?你是替她出头才被连累!她不保护你才是没良心呢!”许梅来之前就从网上知道了一些来龙去脉,虽然网上很多人都说自己女儿见义勇为,但是她觉得女儿就是被乔微牵连的,要是没乔微,女儿也不会遭这场祸!
  “那也是我第一天入学的时候,我撞到了席钧的车,周围没有人帮我,只有阿微把我扶了起来。”
  许攸月怒道:“要说欠,也是我先欠阿微的!”
  她真的很生气,她妈怎么骂她都没关系,反正从小到大她已经被骂习惯了,可是她妈凭什么骂阿微啊!
  阿微不仅救了她,更是整个学校里唯一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同学,昨天要不是阿微报警她被戚辰恩将仇报都有可能。
  “还有今天阿微早就告诉我让我回家,不要跟着她,她没想连累我,是我自己回去的,跟阿微没有关系!”
  “而且要不是我没用拖累阿微,她身上的伤也不至于这么重!”许攸月说完哭得更厉害了,她已经很对不起阿微了,可她妈妈的做法让她和阿微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我、我……”许梅一边生气女儿向着外人,一边又有些愧疚自己可能真的怨错了人。
  她觉得自己应该和乔微道歉,但是她就是张不开口。
  许梅有些气恼,女儿的哭泣声让她烦躁,蒋叶芳和被吵闹声叫来的值班护士看向她的目光都带着异样。
  至于乔微,她什么都没有说,只一个人坐在床上,好似整个房间都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孤寂。
  最后值班的护士和蒋叶芳看不下去,一个上前哄着许攸月,一个将许梅叫了出去。
  许攸月被护士哄好后,从床上下来上前抱住乔微。
  “阿微,我们没有错,对吗?”
  乔微这次让许攸月抱住了自己,柔声道:“我们没错,受害者有罪论是这个世上最荒谬的说辞!”
  许梅对许攸月的那番话就是受害者有罪论的,对于这个观点,乔微向来嗤之以鼻,并且这个观点逼着多少受害者走向绝路?
  至于乔微现在的状态,是她刻意去营造的一个结果,她现在的状态就是原主自杀前的状态。
  另一边蒋叶芳将许梅带出来后,语重心长地道:“首先许女士
  ,许攸月同学在这个案件中完全是受害者,不存在留不留案底一说,更不会对她以后考大学和工作产生什么影响。”
  “我们现在已经了解到圣樱高中被欺凌的孩子不止许攸月和越微两个孩子,还有更多的孩子,只不过这些孩子大多选择沉默,你是希望许攸月也和那些孩子一样沉默吗?”蒋叶芳心中也有气,她很讨厌许梅对许攸月和乔微的态度。
  许梅确实一心为了女儿,可是这种爱就像是沉重的枷锁一般,不仅不会给许攸月带来正能量,反而会让许攸月受到更大的伤害。
  “每年因为校园欺凌死亡的孩子很多,据统计,每年因为校园暴力致死的案件就高达百起,这还不算那些自己自杀的孩子。”蒋叶芳说道:“我自己就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女儿,发生今天的事情后我就很焦虑,特地上网查了一些资料,全世界每年大约有2.5亿的学生遭受校园欺凌。”
  “你能说这么多孩子他们都有问题吗?”
  对于蒋叶芳的责问,许梅无言,只有沉默。
  “我刚刚打电话也问了我自己的女儿,她说她也曾经被同学孤立,但是她也不敢和我讲,我想她就是怕说出来,我像你刚才一样骂她吧。”蒋叶芳说到这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许女士,我刚才说得2.5亿学生遭受欺凌,可是家长的知情率只有百分之四!”
  “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你说对吗?”
  许梅沉默了一下,抬头道:“我知道了蒋警官,谢谢你和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