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极小模型,景长嘉有一些想法,但仍需验证。
  他慢慢书写着自己的思路,写到父母闭店回家,与父母打过招呼后,才回到卧室进入记忆图书馆里继续研究。
  那本未来世界的《代数概论》一直摆在他的书桌上。随着研究的深入,堆在桌上的专业书越来越多,做的笔迹都写满了两个笔记本。可他却始终找不到正确的思路。
  “我累了。”景长嘉吐出一口浊气,干脆就地躺了下来,“脑子都想疼了。”
  “宿主,你在记忆图书馆中,不会头痛。”系统说。
  “你可以把这当做一种形容。”景长嘉看着图书馆的顶穹。
  它明明是半弧形的曲面圆顶。可看得久了,又觉得这个图书馆似乎根本没有天花板。那些弧形只是云层与光照给予他的错觉。
  景长嘉死死地盯着一个点,盯到眼睛泛酸时,他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我有些想法。”
  系统安安静静地凝望着他,没有再出声打扰。
  那一刻思路似乎变得无比清晰,他埋首工作,直到闹钟响起。
  景长嘉从床上坐起,甚至顾不得洗漱,就直接拿起床头的笔记本,就开始书写起来。
  等到他四肢脖子都开始发酸,不停写字的手才停了下来。
  “收缩映射造成的奇异奇点可以解消,那么它翻转的有限性或许并不是那么重要……”景长嘉喃喃自语,“将解消过后的两个完全光滑曲面连接起来……”
  他盯着自己引入的条件看了半天,又动手划掉:“不,这样的条件过于宽松,它必须是唯一的。”
  他认真思考了许久,再次埋头写了起来。
  等杨恒回家,看见他哥书房门开着,卧室却关着,顿时吓了一跳,直接推开卧室门就问:“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景长嘉从沉思里抬头,看见杨恒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周六了?”
  “周六了。”杨恒说,“你做什么呢?”
  “有了点灵感,想抓住它。”景长嘉说着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结果腿一动,一股难言的酸麻感顿时卸掉了他所有的力道。
  他倒吸一口凉气,缓缓地放下了腿:“一个姿势太久,腿麻了。”
  杨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懒得管你,吃饭了吗?没吃我叫外卖了。”
  “叫吧。”景长嘉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去穿拖鞋,嘴里还不忘道,“想吃粤菜。”
  “你都一整天不起床了,你还想点菜。”杨恒冷笑两声,“就不点粤菜。”
  他嘴里这么说,可等景长嘉洗漱完毕坐到餐桌前,发现桌上摆着的果然还是粤菜。
  他笑眯眯地顺手揉了一把杨恒的脑袋,才问:“是不是快期末了?”
  “你别提醒我。”杨恒说着,语气沉闷了起来,“哥,你说我选什么课才好?”
  “这就为高考准备了?这么早?”景长嘉有些惊讶,“你的想法呢?”
  杨恒闷闷地摇了摇头:“我们老师这几天都开始找人谈话了,说什么课程组合可录专业覆盖率,烦死了。”
  景长嘉一听就知道,这里面估计有杨恒不喜欢的课程。
  “你如果要问我的意见,那我的意见就是你学你喜欢的就好。”景长嘉随意地说,“大不了以后来给我当秘书。”
  “我才不要。”杨恒脱口而出,“以你的脾气,你要是去当了老师,那肯定会把所有学生都丢给我。我才不帮你管学生。”
  景长嘉闻言笑了起来:“这么快就拒绝我,看来我们小恒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嘛。那你就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高考而已,又不是违法犯罪,当然是要学自己喜欢的。”
  哪怕去学了个超级天坑的专业,毕业就等于失业。可他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也少不了孩子一口饭吃。
  大不了杨恒就去景家餐厅跟着学怎么管理餐厅,等景家父母都干不动了,就把餐厅交给杨恒。
  景长嘉想得轻松,杨恒坐在他身边,低头生了半天的闷气,才突然开口道:“哥,你什么时候有空帮我补一补物理吧。”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哥哥:“我想学的专业,首选科目得是物理才行。”
  第50章
  杨恒主动提出想补物理,景长嘉当然是一口应了下来。
  对他而言,高中物理简单得犹如放空大脑,闭着眼都能给杨恒讲明白。搞数学搞累了,刚好可以看看物理休息休息。
  杨恒得了他的承诺,低沉的情绪一扫而空。吃过饭他打开电视玩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戏,就回房间开始写作业。
  他们的周末作业布置的量并不多,但杨恒心里已经决定了高考目标,就主动去买了几本高考模拟卷来刷题。
  刷完了模拟卷,就等景长嘉来给他批卷子讲题。
  两兄弟一个讲一个学,周末眨眼就没了。杨恒背着书包回学校,景长嘉就继续在书房里对着极小模型死磕。
  而弘朝那边,下过几场贵如油的细雨,街头巷尾接代耕架修理的木工就渐渐多了起来。
  一个新型农具,整个的时候看着是挺复杂的,很多地方老木工都得琢磨琢磨。可当它从整个拆成零件,又从零件组装成整个,这对于有经验的老木工来说,难度就大大的降低了。
  云中郡王又教导得恰是时候,春耕前夕,大大小小的农户都要检查维修自己的农具。现下小毛病可以自己修修,缺零件换部件的,也不愁找不到价格合适的木工。
  而在远离京城,也远离江南这样繁华地带的边远小镇上,木工郑师傅门外,已经等着好些个人。
  这是他们整个南浦镇里唯一的一个老木工。他在镇子里扎根了半辈子,手底下有两三学徒,都是跟着学做农具的。
  可做了半辈子的农具,云中郡王前些日子里教的那个,还是第一次见!
  木工郑师傅的宅子一夜之间被人踏平了门槛,镇里住户两三家的约着一起出钱定制一架,到时候排着序用。镇外也有村民连夜赶来,想买个农具回去全村使用。
  否则就靠着村里那一头老黄牛,人都累得爬不起来了,也总有地来不及翻。
  木工郑师傅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货单。他又喜又急,便是自个儿与徒弟们全家齐上阵,也未必能很快的交货。
  人到急处,就生急智。
  郑师傅想起云中郡王拆解的零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流水线制作,让家人与徒弟们各自只做一个零件,而徒弟的家人们则帮着打磨木块。
  去镇里的铁匠铺定制辘轳上的铁耙头已经来不及,便先做几架全木的代耕架,卖得便宜些就是。
  而那各个村子一见短期内根本买不到一架代耕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们一边寻着人租牛,一边就上了郑师傅家,谈着这租代耕架的生意。
  先租上一架全村用着,等郑师傅的货充足了,村里再来买几架。
  这种新货,一开始铁定便宜不了。很少有人家能自己出钱买回去一架,那就全村一起订几架,待日后做的人多了,货也多了,那价格自然就下来了。
  即便是这样,郑师傅的作坊从早忙到晚,一日也就只能做出一架来。
  就在南浦镇的百姓们搓手焦急等待自己的代耕架时,神烈山下的神烈村村民们,已经开始给土地做翻耕。
  翻耕是春耕的第一个步骤,用代耕架将泥土铲起弄松,并将表皮的土壤送入深层。这一步既有利于储存雨水,也能将地表的杂物翻入地下,清洁了耕种层。是春耕必不可少的一步。
  神烈村里家家户户都推出了自己的代耕架,由两三个人操作着,缓缓在田间行走。走过一处也就翻好了一处。
  梁子坐在自家的代耕架上,远远地看见柱子推着代耕架下了地,就大喊:“柱子,你那架子修好了吗?”
  柱子的代耕架是架子轱辘出了问题,似乎是泡了什么水,就把木头给蚀坏了。寻常的木匠可做不了这个活。
  “修好了。”柱子也大声回应道,“殿下的人前两日来问粮种的事情,顺便就叫人给我把架子修了。”
  原来那春耕秋收都会来村子里找柱子的,是云中殿下的人。难怪看着那么斯文袖气。
  早知道他们也早早的开始种新粮种,这样家里要是出了什么事,也能叫云中郡王的人帮帮忙。
  两人站着聊了两句,便又各自推着代耕架开始干活。
  春耕日短,要与老天爷抢时节,得赶快些才好。
  而另一边,景长嘉则开始做621所目前正在研发的那个动力系统的工作。
  这件事牵扯良多,兹事体大,他几乎不把工作拿到外面去做,只将这个工作在记忆图书馆里进行。
  首先是动力图的设计图纸。
  当初在圆柱世界最底层寻到的淘汰玩具,他只拆了动力模块让系统带走,此时那个模块正放在展示柜中。
  但玩具毕竟只是玩具,整个动力系统是砍了又砍的产品,顶多只能在形状与连接上做一些参考。
  可能有参考,已经很有意义。
  他按照记忆与动力模块画下的图纸保存在书架上,又从书架里掏出了以前自己看过的《空天动力详解》,依照它的介绍完善了局部的设计。
  《空天动力详解》与那淘汰玩具一样,是圆柱世界里早已淘汰的产物,听说里面介绍的那些飞机,都在别的圆柱里当底层人的交通工具。
  但是景长嘉没有见过实物,就连全息世界里都没有那种古老的空天飞机。所以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做这部分的设计。
  将记忆与理解都整合完毕,才开始进行数学语言的表达。
  而景长嘉很清楚,621所是龙夏最顶尖的航空航天研究所,那里面有最伟大的智慧去创造最新的动力系统,从未来世界拿来的设计图纸,未必是他们需要的。
  不过一个正确的研究方向,却永远是科学家们最渴求的。
  科学不怕失败,只怕一直失败却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而只要方向是正确的,哪怕付出千百代的努力,他们也甘之如饴。
  是以景长嘉需要做的,就是用数学语言,去指出这个方向。去告诉他们,在一个高维空间的超曲面中,如何去选择它的空间点位。
  幸好这部分一直是景长嘉擅长的领域。
  这样白天做极小模型,晚上做微分动力系统,日月轮转带来的时间流逝,几乎不存在了。
  他全情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之中,饿了就随便吃点不占手的小面包。若是没有饥饿感又无人打扰,他能在书桌前趴一整天。
  唯有杨恒周末回家,才会在吃饭与补课的时间打断一下他的思路,也让他短暂的过点三餐正常的日子。
  这样投入的连续熬了一整个多月,这日景长嘉一起床,洗漱完毕后就照例去往书房,打开了电脑。
  就在按下开机键的一瞬间,一股猛烈的刺痛从大脑中爆发,好似有无形之人正举着棒槌猛锤他的后脑。眼前顿时天旋地转,黑色迅速侵袭了他的世界。
  在最后关头,景长嘉摸出手机,用最后的意志调出通讯录,随便按出了一个电话。
  ……随便是谁都好,只要接通电话,就会发现他的异常。
  听着手机传来等待接通的提示音,景长嘉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就倒了下去。
  再次醒过来,人却依然在家里,只是位置从书房转移去了卧室。
  门窗都紧闭着,遮光的窗帘也紧紧的拉着,屋子里显得很是昏黑。
  他茫然地想要坐起身,就听身边传来一声冷冷地:“别动。在输液。”
  景长嘉这才发现,床边居然还坐着一个人。
  “封照野?”他迟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