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不行,到时候就说是戴理老师教的。
  挺着大肚子的戴理老师人在621所闭关,锅从天上来。
  他莫名其妙连打了三个喷嚏,打得一旁的卫云涯惊讶地看向了他:“戴教授,你感冒了?”
  “没有。”戴理揉了揉鼻子,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估摸着是哪个学生在骂我呢。”
  卫云涯忍俊不禁地道:“我以为戴教授是个很得学生喜欢的老师。”
  肚皮虽大,头发虽秃,但整日里乐呵呵的,像一尊弥勒佛。这样的老师,大学学生一般都不会怕他。
  “谁让我教的那门课太难。”戴理说,“学生遇到难题,就得骂一骂我。也不想想,我遇见难题,我骂谁去呀?”
  他点了点显示器:“总不能去把卡米拉·哈恩骂一顿。”
  实验室里又是一阵乐。
  卫云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他们做数学的,确实不怎么管我们做物理的死活。”
  想想他们玉大那个景长嘉吧,在极小量子模型里把辛流形的量子上同调环用得那么妙,后续居然也没去深入研究量子上同调,而是一转头投入了极小模型的怀抱。
  虽然极小模型算得上是他在奇点解消之后应该展开的后续工作,但……在工作上又一次卡住的卫云涯,真切的希望那位数学领域的天才,能回过头来看一眼他们的量子上同调。
  “你可别说,这个余伴随轨道……指不定还真能问问他们搞数学的人。”戴理说,“用了这么多办法都没法做到空间统一,我们得换个思路。”
  戴理盯着屏幕上宛如乱码一般的字符:“要是他们搞数学的都解不出来,那说不定这就是辛式布局留给我们的大坑啊。”
  戴理说着站起身,伸手去拍卫云涯的肩膀:“该求助的时候,还得求助。”
  卫云涯想了很久,只能无奈道:“这个方向的难题,只能打个申请请求路院长来帮忙了。”
  路院长近期人逢喜事精神爽,天天都在玉大享受被人道喜的滋味。戴理想抓他,简直一抓一个准。
  “学校有联系我,”路乘川说,“只说是个小问题需要我帮忙。怎么小问题都劳动你出马了。”
  “我好歹也是学校的老师,总得回来给学生上上课。”戴理说,“也确实不是个什么大事,主要是辛空间的问题。我们搞物理的,在数学上没你们敏锐。”
  他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路乘川:“这个复线性空间如果没办法统一的话,我们的轨道计算方向就是错误的。”
  路乘川一听,乐呵呵的表情就收敛了起来。他从桌上拿起老花镜:“我先看看啊,你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是有课吗?先去给学生上课。你总让博士生给你代课也不像话。”
  “不着急,我先和你说说我们的思路。我们考虑到哈密顿力学的相空间,在这里引入一个向量的共轭量……”
  “试没试过李恒等式啊?”
  “考虑过,但得不出结果。”
  路乘川疑惑地点头:“不应该啊,我先算算。你去上课。”
  戴理拍了拍肚皮,丢下一句:“下课再来找你啊。”就放心地离开了路乘川的办公室。
  路乘川摸出了纸笔,早已开始伏案计算了起来。
  辛式布局作为从辛结构里衍生研究出来的一个数学模型,它留下的问题里有想当大量的关于辛结构的难题。
  考虑到辛结构与流形密不可分的关系,路乘川一开始试图构架一个向量空间,以此寻找轨道上的共同点。可结果却如戴理所说,它们并不统一。
  路乘川只能回退原点,用一开始的数学直觉,引入李恒等式来得出一个辛群。
  然而……
  “这也不对啊。”
  路乘川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哟,难住了啊?”戴理已经上完了课。
  他背着手晃进办公室,溜达到办公桌前探头看了几分钟:“都和你说了这个思路做不出来。”
  “那是你做不出来,不是我做不出来。”路乘川站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你等着,我总觉得这个问题最近在哪里看过。”
  他虽然是数学系的院长,但院里的许多非科研工作是副院长们在负责。工作至今,路乘川一直保持着很高的论文阅读量,也一直关注着数学最前沿的那些难题。
  他戴上老花镜走到书柜前,抬手抽出最新发行的《数学年报》与《世界数学会刊》。
  戴理一看,又乐上了:“哟,得看学生论文找思路呢?”
  路乘川睨了他一眼:“你想看学生论文找思路,还没有这样的学生呢。”
  戴老师嘴一撇:“得,我就不该犯这个贱。”他说着不犯贱,偏又要继续说:“实在不行问问小景呗。归根结底就是个数学问题,也没那么高的保密性。”
  “算不出来,是个数学难题。算出来了,就是强保密文件。”路乘川说,“我再看看。”
  戴理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随口一说。可路乘川这个态度,却让戴理心里一惊。
  他诧异地打量了路乘川好几眼,才把心里的惊诧强压下去。
  路乘川翻着学术期刊看得很认真,没有留意到戴理的神情。可戴理坐在一边,却有些坐立不安。
  现在可比不得以前了。他出国那时候,龙夏的整体国力离布伊戈还有很大一段差距,所有高校都在流行出国潮。你不出去晃一圈,都不敢说自己搞科研。普通的科研人员在布伊戈来去自如。
  人家作为世界科研中心,真不差几个脑子一般的科研工作者。
  可景长嘉可不一样。
  别说是现在出国……就是回到十几年前,这颗脑袋离了龙夏,布伊戈就绝不会放他回来。
  “小景……”
  戴理沉吟着开口,见路乘川看了过来,他嘴里的话转过一圈,变成了:“实在不行真的问问小景。老路你得承认,天才的思考模式很多时候就是和我们不一样。我不让他算,就问问他的思路。”
  路乘川摆了摆手,翻着景长嘉那篇极小模型的论证,重新回到了书桌前。
  大半个小时后,他再次抬起头,摘掉了自己的老花镜。
  ……
  景长嘉接到电话时,刚刚结束了一次直播。
  他在相空间的粒子运动上卡了太久,十分难过的发现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或许需要引入霍奇猜想的m理论。可一旦引入,它虽然确实能成功构建一个数学模型,但同时……
  也成为了目前科技解决不了的难题。
  他想让空天发动机在这个时代落地,并不想它成为一个后人追逐的目标。因此这显然并非空天发动机在轨道选择上的正确答案。
  被一个问题困扰久了,就该让大脑放松。得到休息的大脑或许在下一刻,就能迸发出新的灵感。
  所以景长嘉选择给弘朝的百姓们上一会儿语文课。
  弘朝那边时值夏耕,正是繁忙的时候。不同地区种植不同农作物的百姓们,有人要除草,有人要驱虫,有人却正忙着犁地,好播种夏种的粮食。
  景长嘉便就着这个时节,给他们讲了“雷”字与雷的生成。
  弘朝许多地方有拜雷神的传统,他们认为“雷与龙同”,雷既是龙。雷声便是龙声。
  可这次景长嘉偏偏与他们细说了雷的生成,甚至现场演示了一手制造雷电。
  那不可掌控的青紫电光一出,吓得百姓们惊惧又狐疑地跪了满地。
  就说云中郡王是下凡的神仙。看看,他连雷电都能随手引来。
  可云中郡王偏要告诉他们,打雷是因为天上的两朵带什么……异性电的云靠近了放电。
  他们听着都在心里摇头。这天上的云,难不成还分男女呢?
  可那又是云中郡王说的。
  ……这神仙的学堂,还真是不太好懂。
  心中听不懂,惊怕却是实打实的。直到天上明瓦灭了许久,跪倒的人才陆陆续续地爬起来。
  却也有不少人呆坐在原地,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流云。
  而景长嘉关了直播,也不在乎系统得到了多少能量。他只觉得短暂的遗忘过工作后,现在又是时候将它捡起来继续。
  路乘川的电话,便在这时候来了。
  景长嘉听了路乘川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才说:“老师,这个轨道就是无法统一。我们只能想办法在所有的可能轨道中选出最优解。如果必须统一,就只有利用极小模型做量子化。”
  “回答得这么快,之前思考过?”
  “嗯。”景长嘉翻了翻自己的手稿,“之前跟着戴老师去听过粒子物理的研讨会后,有试着做这方面的问题。”
  戴理一听,立刻冲路乘川挤眉弄眼。
  路乘川考虑一瞬,才说:“那这样,你能找到之前的研究记录吗?来,不……我和你戴理老师去你家里一趟。”
  “好。”
  景长嘉挂了电话,将能给戴理看的部分收稿整理出来。想了想,又打开电子邮件,想把自己最近与威尔逊交流的一些有关霍奇猜想的问题,也整理出来给路乘川看看。
  可一打开,他就发现自己的邮箱里多了一封未读邮件。
  发件人是世界数学联盟,内容则是邀请他去参与一年一度的世界数学家大会。
  时间是七月一日。
  地点在……
  布伊戈顿涅瑟斯。
  第60章
  尊敬的景长嘉先生:
  展信舒颜!
  在过去的一年里,您在古典代数领域绽放出了惊人的智慧之火,我们无比期盼在顿涅瑟斯与您一同分享您智慧的荣光。
  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参与第128届世界数学家大会。
  ……
  世界数学联盟举办的世界数学家大会,每年都会按照经度轮换举办国。
  今年的世界数学家大会所选经度区域,布伊戈确实在那两条经度线上。但理论而言……国际数学家大会不应该在四届大年之内,在同一个国家举办。
  戴理一听今年的举办地点,心里就是一突。
  “今年是个大年是吧?”戴理斟酌着说道,“上次布伊戈承办你们数学家大会,是不是十二年前那个大年呢?”
  路乘川点了点头:“第二十九届马缇契卡奖,就在布伊戈举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