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甜再回来时,桌上又多了几个人,她原本不想过去,瞧见安爷爷在招手,还是去坐在了爸爸身边。
  安松柏好奇地问,“你妈妈听到什么反应,是不是特别开心?”
  “对!特别开心,差点把一个叔叔的眉毛给剃了。”
  “哈哈哈。”
  安松柏想到那画面都觉得有趣。
  辛继荣觉得他有必要见见林雪柔。
  他想到就起身了,“咳,我去后台一下。”
  辛甜:“去吧去吧,妈妈刚刚忙完。”
  安松柏:“你女儿我帮忙看着,你去。”
  辛继荣:“……”
  ……
  辛继荣顶着一桌人的视线,起身去了后台,没怎么费劲就找到林雪柔,她正扶着叶眉平找地方休息。
  辛继荣上前,“要帮忙吗?”
  林雪柔愣一下,直接拒绝他,“不方便。”
  她护着叶眉平,“你慢点,坐下好好休息,缓过劲后也别再动手,最后只剩我们生产队,我来就行。”
  要说原先奔着利用叶眉平认识文化团的人,这俩小时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忙来忙去,最开始的那点心思全散了。
  叶眉平倒是痛快答应,“行,我都听你的,辛师傅等着你呢。”
  林雪柔叹气,当着众人面将辛继荣带到无人角落。
  “找我有事?”
  “小闺女的话你别当真。”
  林雪柔抬头,辛继荣认真道,“节庆挪到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提的意见被人采纳,不过是合了心思。”
  “我听说原先这里是钱家在办婚宴。”林雪柔忙的这会听了不少八卦,如今得了个结论,“钱家婚宴吹了?”
  “恩,钱卫东拒婚,公会副主席需要保持面子。”
  算是借着节庆,来盖婚宴的丑,大面子上能圆过去。
  “你跟我说不到这些。”林雪柔皱眉,“对方不知道你是辛蜜父亲?”
  “知道,可这不妨碍他需要有个人提议。”
  而跟婚宴有冲突,身为辛蜜父亲的他来提,谁都不会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辛继荣觉得说太多,“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副主席知道你在表演队,还人情给了我条消息。”
  “消息?”
  “今年节庆文化团看中的人早就内定好了,其他人不用再废心思表现。”顿一下,“表现了也没用。”
  林雪柔皱眉沉默。
  辛继荣以为自己话说太狠,盯着她借一口气把最终目的说出来。
  “所以场地改位置,表演延后这些,我只是顺水推舟,跟你都没关系,你别误会。”
  “误会什么?”
  “就……”
  “误会你喜欢我?”
  辛继荣被她这轻描淡写,像是在说今早吃什么一样的语气给惹毛了。
  “难道不是!不然当初说好的要离婚,你不是喜欢我,惦记我,干嘛半路反悔。”
  “哦,知道了。说完了就出去吧,这地方小,我还要给大队的人收拾。”
  “!”
  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
  外面。
  辛甜撑着下巴,很快就看到爸爸像见到猫的老鼠一样跑掉,都没来得及给她时间喊人。
  见爸爸走了,辛甜注意力又开始放在戏台上。
  这会没演样板戏,有人在歌颂祖国。
  她分出一丝精神,动了动耳朵去听桌上其他叔叔伯伯说话。
  什么生产任务指标太重。
  什么电机型号罗列太杂,拖累厂子发展。
  什么临时工太多走后门的,严重违规。
  听着听着就开始头晕眼花,逐渐变得一句都听不懂。
  安松柏注意到身旁人晃着小脑袋,笑着问,“是不是跟我们这群人坐着太无聊。”
  辛甜摇头,“是我太笨,你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安松柏轻笑,“你还小,还上学吗?”
  辛甜实话实说,“休学过一段时间,打算开学继续上。”
  安松柏明显满意地点点头,“上学好呀。”
  他像是想到什么,“你喜欢上学吗?”
  辛甜说:“学习不累。”
  哥哥从小就这么跟她说的,只要学习就不用干活。
  安松柏傻眼,“别的呢?”
  辛甜想不到了,“好像没别的了,乡下种地也用不到这些。”
  一时之间,整张桌的人都安静下来。
  有人不甘心地问,“小同学,你没学过学以致用这个成语吗?学习是为了实际应用而学习,不是为了学习而学习。”
  辛甜没被绕晕,但,“用不到呀,老师都不敢教。”
  她声音小了些,“是我说错了吗?”
  “你根本没理解……”
  安松柏拦住激动的那人,“不怪他。”
  他这两天去到生产队,也听到类似的话。
  会念书会背诵,冲着庄稼说能让粮食增产吗?不能。
  会算数会公式,倒是能往科学家、研究员发展,可国家都说念叨高中就不准上了呀,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好多人抢,根本抢不来。
  所以有那精神,不如多拔两颗草,多照顾两分庄稼地实在。
  至于学校里,辛甜说的老师不敢教这点他没遇见过。
  但是想想这些年发生的事,又不难理解如今在岗的老师们。
  安松柏温柔地安抚,“你没说错,他也没说错,只是你们看的事情不一样。”
  “甜甜,知识用不到也会一直留在你的脑海里,没准有一天就派上用场。”
  辛甜想到了陆爷爷,“可我认识个爷爷,他一辈子学习了好多知识,也教了被人好多知识,最后因为学历太高,有留洋经历就被当成臭老九赶到乡下住牛棚?”
  安松柏笑容不变,“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如果你坚信你说的这个爷爷是清白的,可以申诉,可能一次会失败,两次会失败,但只要他没做就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还可以申诉?”
  辛甜第一次听到被批.斗的人有机会翻身。
  她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回去告诉陆让和陆爷爷,他们肯定会也别的开心。
  安松柏点点头,算是鼓励,之后就没再提这个话题,和辛甜讨论起台上正在表演的样板戏。
  是生产队取自队内日常编撰的,摆脱了大背景的严肃,也跟红色不沾边,道得全是小家的喜怒哀乐。
  严格说,这种喜剧是不允许被存在的,偏偏大家伙看的最乐呵。
  安松柏说:“你听笑的多好听。”
  辛甜不断点头附和,“我第一次看这个,好看。”
  ……
  十一点多。
  食堂在家属院前寻了片空地,搭上棚子,野菜团子最先被架上桌,紧接着就是大盆凉拌的杂菜,最后是一锅清到能看见底的清汤。
  一食一菜一汤。
  最先排队的人瞧见,就笑着拍辛继荣马屁。
  “辛师傅,还是您做饭利索,汤是汤菜是菜,不像去年烂菜叶子煮一锅闻着就呕。”
  辛继荣不听他马屁,“要多少赶紧说,后面排着队呢。”
  “俩菜团子,二两菜,在来一碗汤。”
  辛继荣接过他的饭盒,先加上二两杂菜,再放上两个菜团子,“没多余的碗,吃完再来装汤。”
  男人啃着菜团子,笑嘻嘻地说好,刚嚼吧两下,立马挤回去,“辛师傅,我再加俩菜团子!”
  “你确定?可不准浪费粮食。”
  “确定!辛师傅你这菜团子里头是不是用的好菜!”味可太好了!
  辛继荣憋他一眼,“可不能乱说,今天这顿是忆苦思甜饭,正经米面菜可都没用上。”
  “我不信!那这馅怎么这么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