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已经很多年没过过年味儿这么足的年了,一大清早还没起床,外面就有人放鞭炮。
  不像她前世,结婚、过年只能放电子鞭炮。有人比较闲,还吹了一串红气球用绳子绑上,将绳子穿进个孔里用力一拉,噼噼啪啪爆成一串,也能当个鞭炮声听。
  起床刚出门,对面两口子已经将对联和福字贴好了,贴的还是夏芍写的。
  姜百胜刚贴完横批,还在凳子上没下来,孙清已经丢下他,把手里的浆糊和刷子递给了夏芍,“你今天起得挺早啊,我这还剩了不少浆糊,你就别和了,拿去用。”
  夏芍道谢接过,笑道:“今天活多,不早点起来干不完。”
  “也是。”孙清说,“你家就你跟小陈俩,又要炒菜,又要包饺子,还得蒸隔年饭,够你们忙的。不像我家里人多,做饭这事儿根本没人敢让我插手。”
  姜百胜看了老婆几眼,发现老婆只顾着跟夏芍说话,早把他忘了,只能自己下来。
  今天他没穿制服,身上的严肃感少了一些,就是一张脸到了冬天依旧黑得跟煤蛋儿似的。
  夏芍刚搬来的时候孙清还跟她开玩笑,说是将来万一生了姑娘像他这么黑,将来铁定嫁不出去。后来被催生催多了,渐渐也就不提了。
  姜百胜把凳子擦干净搬回屋,出来见孙清还在跟夏芍说话,忍不住咳了声,“该走了。”
  “那我走了,省的回去晚了被我妈说。”
  孙清进里屋换上衣服,帽子围巾包严了,又拉开里屋的灯,这才带上东西离开。
  过年这天人在不在家,灯都是要开整夜的。
  出门正碰上陈寄北收拾好鸡回来,看孙清弄过一次,他终于知道怎么弄了。
  见两口子要走,陈寄北把收拾好的鸡放进盆里,问了句:“晚上还回来吗?”
  陈寄北话少,性子冷,平时见面最多点点头,这么主动问话还真少见,孙清一愣。
  不过她这人向来性子直爽,也没想那么多,“不回来了,晚上在我妈家守岁。”
  陈寄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去洗脸架边洗了手,问夏芍:“现在贴对联?”
  孙清猜测他是想问清楚晚上用不用留门,好上门栓,也没说什么,催着姜百胜往外走,“上次栓子结婚,我说那肘子不好吃,他们还不信,今天就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好吃……”
  倒是夏芍多看了男人两眼,总觉得他这话问得应该没那么简单。
  不过陈寄北已经进屋拿了她写好的对联,她也就端上浆糊,跟着一起出去把对联贴了。
  对联一贴,红彤彤的过节气氛更浓了几分。
  孙清这浆糊大概不是剩了,就是特地多和了些,等夏芍用完,碗里竟然还有一点。
  夏芍就把买来的年画也贴了,很厚实的一张风景画,屋子里立即多了些生机盎然的绿意。
  她看着满意,这才把碗刷了,放回孙清家的碗柜,开始蒸今天的隔年饭。
  每年的除夕总是要做上这样一锅饭的,以示家里日子好,有余粮。
  饭蒸出来,就要开始准备团年饭了。这个才是最耗时间的,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
  还好夏芍之前就准备了几个,下午不到三点,色香味俱全的团年饭就上了桌。
  鲜美诱人的烧带鱼、香气扑鼻的小炒鸡、软糯粘牙的卤猪蹄、清新爽口的醋萝卜,还有闻着就让人口齿生津的蒜香排骨,晶莹剔透一夹就会从筷子中滑下去的肉皮冻。
  夏芍一口气做了六个菜,不做更多,是不想正月里整天吃剩菜。
  等晚上交了子,用盖帘端上桌的饺子更是个个皮薄馅大,因为夏芍是捏的,肚子圆滚滚都跟元宝似的。透过薄薄一层饺子皮,甚至能看到里面馅料的颜色。
  陈寄北早就把五挂小鞭拆开,引线拼接好,拿着去院子里点燃。
  连着1000响,在周围此起彼伏的200响中格外明显。鞭炮放完,夏芍还听到只有一墙之隔的隔壁院子里有人说:“这么长时间才放完,这是放了多少小鞭?”
  夏芍笑了,突然就想起了她前世的爷爷。
  她爷爷胜负心那才叫重,能买5000响绝对不买2000响,能买1万响绝对不买5000响。每年抱回来都是一大盘,反正别管沉不沉,一定要做整条街最持久的仔。
  一到了放鞭炮的时候,地上摆得就跟长蛇似的,特别地壮观。
  当然所谓的1万响肯定没有1万个那么多,小时候她拆过100的,里面也就80来个。拆完了去外面拿线香点着放,要么就把炮仗掰开,拿中间的火药放呲花玩。
  当时她父母都在外地工作,后来又再婚,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老爷子还带着她放二踢脚,一响起来路过的人全被吓了一跳。
  她奶奶就说她爷爷:“多大岁数了还放二踢脚,是你哄孩子,还是孩子哄你呢?”
  老爷子嘴上应好好好,等她奶奶一走,继续带着她放,去远一点的地方放。
  可惜老两口寿数都不大,她大学没毕业就相继离世了,也没等孙女出息了接他们去大城市享福。
  夏芍想着,吃饺子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
  “想家了?”见她半晌没动筷,陈寄北问。
  也不知道这男人哪来这么敏锐的心思,竟然一猜就猜中了。
  夏芍下意识摇头,毕竟她现在已经是1963年的夏芍了,有另外的家人。可那又实实在在是她的家,她最爱的亲人,她又点点头,“是有点想。”
  “要不你回去看看。”陈寄北不会安慰人,干脆给她夹了个饺子。
  夏芍哪还回得去,回去也见不到人了,拨着那颗饺子笑了笑,“等忙完这一阵的吧,年后有个去省城学习的机会,罗师傅想让我去,我也想争取个试试。”
  听说要去省城,陈寄北筷子顿了顿,“去多久?”
  “就是个短期培训班,去不了几天。”
  夏芍是很喜欢做吃的,也希望多学点东西方便以后涨工资,不然就算夏母跟夏万辉愿意来,她也没余力照顾。但要是一去一个月,她自己也不太想去。
  夏芍夹起那颗饺子,一咬,咬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她从饺子里抽出一个硬币,“竟然是五分的,看来我今年一定能心想事成,发大财。”
  水杏般的眼睛一弯起来,那一点惆怅也被笑容冲淡,清晨的水雾般消失不见。
  陈寄北看着,没说什么,又给她夹了一个饺子。
  夏芍一咬,里面竟然又有钱,有些惊讶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夏芍包的饺子个头小,肚子大,她又喜欢把硬币横着放,用力一夹是能试出来的。只不过这一夹要控制好力道,太轻夹不出来,太重就把饺子夹破了。
  “你运气好。”陈寄北敛住眸,把没有硬币的饺子夹到了自己碗里。
  夏芍自己也在吃,只夹了三个,她肚子就饱了,坐在一边看陈寄北把剩下的饺子光盘。
  饭后将东西收拾下去,陈寄北刷碗刷锅,她则把被褥放在了炕上。
  其实昨天晚上陈寄北就把被铺上了,是她说新被留着新年盖,又给叠了起来。当时男人什么都没说,但她要是今天晚上还不给他盖,他就该生胖气了。
  崭新的被子卷成一个大被窝,上面并排放着两个枕头,看着竟然有了点新婚的味道。
  说起来也好笑,真正的新婚之夜他们不仅一人一个被窝,还离了大半米远,像是生怕碰到。陈寄北为表自己是个正人君子,还特地跟她强调,自己对她绝对没那个意思。
  夏芍忍不住在男人的枕头上戳了戳,“你不是没那个意思吗?就应该再憋你半年。”
  想想男人憋半年,她也得跟着憋半年,她又收回手,把新内裤新袜子给男人放在枕边。
  两人的都放好,她又抽出张大团结用红纸包了,给陈寄北当压岁钱。
  陈寄北进来的时候,夏芍已经洗漱好,头发也散了,正准备脱衣服上炕。
  柔软的黑发有一丝滑在她唇边,更多则是沿着曲线垂坠而下,衬得她肌肤愈发雪一样白皙。
  陈寄北走过去,从后面撩起她的发丝,在她颈侧吻了下,“要睡了?”
  也不知是嗓音里含了些熟悉的暗哑,还是这个吻太过暧昧,夏芍瞬间听懂了这个睡是哪个睡。
  想想吃过饭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也不是不能睡,她伸手,想去拉屋内的灯。
  男人却按住了她,“今晚过年。”
  夏芍一怔。
  男人的吮吻已经落在了她锁骨上,暗声又道:“今晚过年,没有人。”按着她的手就这么探进了她毛衣下摆,在那纤细玲珑又柔软娇嫩的腰肢上暧昧地摩挲。
  夏芍终于明白了,脸也红了,“你、你要开着灯?”
  她就说这男人一向冷淡,很少管别人的事,怎么突然主动问孙清回不回来,敢情是为了这个!
  陈寄北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转了个身,低眸和她鼻尖挨着鼻尖。灯光下那双黑眸愈发显得深邃,专注望着她的时候,也愈发能让她看清里面撩人的情绪。
  要不就不关灯了?
  反正家里没人,被子也够大,往身上一盖,什么都能盖住……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摇,陈寄北箍住她,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夏芍的双腿下意识缠上男人的腰,以为会落进一床柔软,人却坐上了一片坚硬。
  写字桌无声无息承担了她的重量,彰显着自己的质量到底有多好。甚至当男人倾身吻上,将一半压力赋予这曾历经风雨的桌子,它也没有发出一声口申口今。
  夏芍人都是懵的,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里是写字桌……”
  话还没说完,又被男人吞了进去,夏芍揪着男人的衣领,甚至能感觉到他颈下脉搏清晰的跳动。
  很激动,很亢奋,连他凝视着她的眉眼也像是淬了火。
  夏芍被灼了下,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感官却被无限放大,连心跳声都能听得无比清晰。
  她只能咬上男人的肩膀,咬到了毛衣微刺的触感。
  男人却侧过头,在她耳尖亲了亲,“没事,没有人。”
  又是没有人!
  他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个没人的机会呢?她又不是年夜饭!
  腹诽中,夏芍听到小座钟敲了十二点的声音,新的一年来临了。
  (审核大大明鉴,真的没有脖子以下,肩膀咬的是毛衣,穿着呢!)
  然后小座钟又敲了一点、两点……
  敲到两点半的时候,夏芍终于睡到了新做的大被。只是她已经困得不行了,只想拿脚踹人,“你、你能不能别闹?守岁是这么守的吗?”
  听到这声又软又娇还带着点微哑的质问,男人窒了窒,“今晚没……”
  “你还说!”夏芍真的踢上去了。
  男人就抓住她的脚丫,在她脚背上吻了吻,低眸,眼神特别诚恳地看她,“快了,最后一次。”
  这男人从不轻易承诺,可只要他承诺过的事,都会做到。
  夏芍信了,然后这男人更加诚恳地跟她说:“俯卧撑最少一个小时,你说的,还有31分钟。”
  这种事他怎么件件都记得,她说她不要他就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