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亮消息灵通,不仅很快知道了最后的候选名单,还带来了八卦,“你们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郭姐问得十分配合。
  “他说他们班每一个成员都很优秀,他选不出来,实在不行,让他们都去省城旁听也可以。还细数了他们班每个人的优点,连负责烧煤的都算上了,直接被车主任赶了出来。”
  “他连负责烧煤的都算上了?”郭姐错愕,“当妈妈也不是这么个当法。”
  夏芍也有些无语。
  而且她跟吴班长一起工作过多次,知道吴班长这人不仅护短,爱操心,还嘴碎。槽子糕班那么多人,每个都拉拉杂杂说半天,她要是车主任,她也想赶人。
  不过槽子糕班的确没什么特别突出的人,就连吴班长,很大概率也选不上。
  要说做糕点,他比王哥和叶大勇差远了。能当上班长,是因为爱操心,也能操好这个心。
  他们班的成绩一直不突出,却也没犯过错,每次帮班里争取什么他更是冲在最前。不然他也不会跟周雪琴为抢烤炉打起来,看不上周雪琴有人不好好用,反而处处针对。
  剩下的人里面,温班长有心脏病,年龄又大了,是肯定不会去的。
  最后要选,也是从王哥、夏芍、叶大勇和他们班那个班员里面选。
  车间到底选了谁还没消息出来,倒是牛亮带来了个新八卦,石科长要请假回老家看孩子。
  说是他小儿子想爸爸,病得厉害,怎么看都看不好。孩子奶奶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发电报让他回去看看,实在有个万一,还能见孩子最后一面。
  这就说得很严重了,而且发电报八分钱一个字,不是真有急事,谁舍得花那个钱。
  夏芍当时只低声说了句:“他连这几个月都等不了了?”
  郭姐他们不解,她又笑笑,“我就是在想,他那个新媳妇儿要有麻烦了。”
  李来娣可不是有麻烦了,她非要石科长把孩子送走,本来就很引人诟病。现在孩子病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全是她这个好后妈害的,光唾沫星子就能淹死她。
  远了不说,就他们班这些人,都在同情石科长那四岁的小儿子。
  郭姐和张淑真都是当了妈妈的人,更是激愤。周雪琴平时跟他们不怎么对付,这次都没唱反调,“才四岁就没妈了,又摊上这么个后妈,真够可怜的。”
  不多久就连老罗都知道了,“这个小石,看着挺精明的,怎么净干糊涂事?就算要找,也该找个对孩子好点的,怎么能真听个小姑娘闹腾,把孩子送回老家?”
  他有个孙子跟石科长家小儿子差不多大,一提起来总是忍不住摇头。
  糕点车间的核算员小赵也想不通,“他不像会被女人哄住的人啊,这是老房子着火了?”
  正说着,车主任从外面进来,他刚才被宋书记叫到办公室了。
  老罗还想着石家那些破事,喝着茶叶水也没抬头,“老宋找你干嘛?”
  话问出口,竟然半晌都没人回答。
  他觉得奇怪,这才抬头打量了下自己这个徒弟,“怎么脸色不好?老宋训你了?”
  “也不是。”车主任看了眼屋里空着的办公桌,把一张纸递给老罗。
  “上午交上去的名单,宋书记给打了回来,点名道姓要老常去参加这次学习。”
  “小常?”老罗也诧异地看了眼常副主任空着的办公桌。
  一般去学习派的都是年轻人,常副主任已经是车间领导了,年龄又偏大,厂里怎么会点名要他去?
  乍听这个消息,车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但听老罗问,他还是“嗯”了声,“另外一个名额,他让咱们从名单上这两个中选一个,叶大勇也行,夏芍也行。”!
  第83章 走后门
  叶大勇和夏芍都是车间看了又看的,一个有功底,一个有天赋。
  相比之下王哥虽然也能干,但比叶大勇少了年轻,少了锐意进取。叶大勇那名班员虽然年轻,又有着劳模班无可阻挡的进取心,却比夏芍少了太多一点就通的灵会。
  车间里选来选去,才选了这两个搭起来最合适的,怎么突然就得二选一了?
  老罗和车主任都忍不住看向小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小赵只是宋书记的儿媳妇,又不是宋书记媳妇儿,就算是宋书记媳妇儿,宋书记也未必会回家说厂里的事。她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老罗没再说什么,拿起那份名单,“我去问问。”
  宋书记像是知道他会来,看到他并不意外,还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下来慢慢说。
  他们都是建厂时就在的老人,老罗也没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口,“我听说名单被你打回来了。”
  “嗯。”宋书记没否认,“这次跟往常不一样,不仅是交流,还会请北京那边的师父过来讲新糕点。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派个老人过去。小车是车间主任,不好一走那么多天,小常就很合适。他也是你徒弟,基本功肯定扎实,让他带队大家都能放心。”
  说着还调侃了一句,“你不是有了新人,就把以前这些徒弟忘了吧?”
  老罗脸上却没有笑意,“我不是说小常不好,是没想到厂里以前都是派四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出去学习,今年说变就变。还早不变晚不变,等名单交上去才变。”
  虽然不想往那方面想,他还是觉得厂里这个决定下得太突然了。
  而老罗这个人其他的都可以马虎,就涉及生产的不行,非要来问个清楚不可。
  宋书记无奈,“我们不是以为你们能想到这一层,派个可靠的人带队吗?谁知道你们选来选去,选了两个小年轻,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干脆才进厂不到一年。这要是学了什么新东西回来,难道还让他们教,让他们组织车间进行生产?”
  “不行吗?”老罗显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就算你能让他们组织生产,他们也能服众,省里呢?会不会觉得咱们不够重视?”
  宋书记显然是主意已定,再说什么都没有用,老罗茶都没喝完就走了。
  回到办公室常副主任也刚回来,显然是听说了名单的事,有些意外,“怎么选了我?”
  老罗在门口站了会儿,摘掉棉帽子,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既然宋书记让小常带队,小常你说说,剩下一个名额,是给小叶好还是给小夏好?”
  “问我?”常副主任有些好笑,“我这还懵着呢,师父你还是先问老车吧。”
  老罗看他一眼,又看向车主任,“你怎么想?”
  车主任要是有想法,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会不好了。
  不过老罗去了一趟,回来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在叶大勇和夏芍之间选一个,显然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仔细思索了下,“看咱们要稳妥还是要效率了。要论稳妥,还是叶大勇进厂时间长,当班长的时间也长。但要说学东西学得快,还得是夏芍。”
  “我记得叶大勇以前出去学过习吧?”常副主任问了句。
  “好像是学过。”车主任还在想,那边老罗已经道:“是学过,六年前出去学的做桃酥。当时我还在当主任,一共派去了三个人,就他学得最好,这才当了饼干班的班长。”
  “那要论经验,还是叶大勇合适。”常副主任说。
  可老罗明显更看好夏芍,几次做细点都把夏芍带上了。
  车主任望向老罗,发现老头儿手指不停敲着桌面,显然也在烦躁到底选谁好。
  他不由又望向常副主任,总觉得这事儿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得有点奇怪,“论经验的确是叶大勇合适,但现在宋书记点名让你带队,带夏芍去也不是不行。”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带她个年轻姑娘?”常副主任连忙摆手,“小叶跟她一起去还凑合,我一个当领导的算什么事?再说就这一个名额,要是直接跳过小叶选她,也太不好说了。小叶出去学过习,又当过那么多年劳动模范,夏芍这姑娘还是太年轻了。”
  “去年在小麻花和套环里加芝麻,是她的主意。”老罗突然道。
  小赵还是头一次听说,本来在一旁翻着报纸,降低存在感,闻言忍不住抬了下头。
  常副主任显然也不知道,倒是车主任隐约听到些风声,“论经验,论资历,夏芍肯定比不过叶大勇。但要论为单位做出的贡献,她也够资格了,有人偷元宵那事不也是她发现的?”
  听他说起偷元宵,常副主任沉默了下,“我还是觉得小叶更合适。”
  怕几人误会,他又解释:“不单是怕引人误会,主要这次是要出去学新东西的。小夏虽然学得快,也有一手掐剂子的绝活,来单位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只在面包班干过。我怕她底子薄,人家一讲哪个糕点是怎么做的,可以怎么改进,她听不懂。”
  他这么一说,车主任也迟疑起来,毕竟这次学习时间宝贵,只有四天。
  两人都不知道老罗给夏芍开过小灶,甚至除了温班长和王哥,另外两位班长都未必看得出来。
  而且他们当初跟着老罗学徒,哪个不是天天跟在老罗屁股后面,学了好几年才能够出徒?到现在老罗有没有东西没教他们他们都不知道,夏芍来单位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见此,老罗一直敲击桌面的手指终于停了,“那就搞个公开选拔。”
  “公开选拔?”车主任一愣。
  “嗯。”老罗看看他,又看看常副主任,“把几个候选的都叫过来,谁做糕点的基础最扎实就让谁上。省的选小叶,觉得可惜了小夏这么好的苗子;选小夏,又怕委屈了小叶,搞不好还有人说什么走后门。”
  小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总觉得这句走后门似乎别有所指。
  偷眼去看老罗,老罗表情又没什么异样,估计是想到了夏芍当初被人贴大字报的事。
  常副主任也想到了,“这么说是该公开选拔,上次夏芍破格转正,就被人贴了大字报。”
  说着又有些无奈,也不知道咱们单位怎么了,干个什么都怕被人说是走后门。其他厂里走后门的一抓一大把,什么名额都是内定,怎么就没见有人闹?”
  “咱们厂比较公正吧。”见正事讨论得差不多了,小赵这才出来暗夸了自家老公公一句,“再说也不是所有地方风气都那样,听说杨树那边有个大队书记干得不好,到了年底一算钱,一个工才值一毛二。下面的人不干了,集体把他哄下了台,换了个新书记。”
  听说要公开选拔,还要从车间做过的东西里随机抽三种来考,众人都有些意外。
  “就你们能整花样,上次搞什么临时工考核,这次又搞公开选拔。”酿造车间的刘主任过来串门,一坐下就大呼他们不地道,“你们这么搞,我们的工作很难做啊。”
  “我们也不想这样,不是实在选不出来了吗?”车主任不太想提这个。
  常副主任显然也不想,笑着问刘主任:“我看你们车间老马的儿子恢复得不错,已经能走个十来米了。老马这次教徒弟也教得用心,干什么都把几个徒弟带着。”
  “教得是用心,可惜没一个好苗子。”一提这个刘主任就想叹气。
  他的确是找了两个新人过去跟马四全学,都挺年轻,看着也挺聪明。可马四全真开始好好教了他才明白,这东西到底多难学,陈寄北那种天赋又有多难得。
  私底下他还问过马四全,这几个三年之后能不能成手,马四全没说话,脸色却不大好看。
  他已经决定让他们再学两三个月看看,不行就换人,“你说你们怎么那么精?去年就给陈寄北他媳妇儿破格转正了。要是没转正,他还能多留两年。”
  老罗一听,没好气地瞪他,“这也还好提前转正了,不然说不定早跟着跑了。”
  刘主任还只是说说,消息传到面包班,面包班却着实为夏芍担了把心。
  “小夏才来单位几个月?这也太吃亏了!”
  郭姐来厂里也有七八年了,知道得多,“糕点车间刚成立的时候根本不分什么面包班饼干班,都是一个车间统一干活,今天做面包,明天做槽子糕。王哥、吴班长还有叶班长,哪个没在大车间干过?”
  “以前不分班吗?”张淑真显然来得晚一点。
  “不分。”王哥说,“糕点车间刚成立的时候就一台烤炉,二十来个工人。”
  “那小夏的确亏大了,那两个班她根本没待过。”张淑真皱眉。
  看得周雪琴撇了撇嘴,“我就说应该选老人,你们非不听,白浪费一个名额。”
  只有王哥没说什么,他是知道老罗给夏芍开小灶的。
  厂里常做的几样细点夏芍都会做,只要不碰上饼干班那几种饼干,应该没什么问题。
  老罗也知道夏芍学过什么没学过什么,特地在路上叫住夏芍,塞给她几张纸,“那几种饼干的配方,你拿回去看看。能学会就学,学不会也不要紧,不一定能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