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芍笑盈盈的,就一句话:“不是哥让我接咱妈去东北的吗?”
  他媳妇儿当时就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
  这夏芍要是真把人接走了,钱肯定没了,以前邮回来的东西估计也没了,还要被人说闲话。
  夏万光正焦躁得要发火,陈寄北过来找他,“我想跟你谈谈。”
  夏万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一想夏芍同意了,陈寄北可没说同意夏母过去住。陈寄北又不是没有爹妈,哪会真愿意跟老丈母娘一起生活,之前八成是觉得他要多了。
  那对方一直没表态,还陪着人去开介绍信,就是想吓唬吓唬他,和他谈条件了。
  夏万光这心又安回了肚子里,“行,你说去哪。”
  “家里人多,去外面找个没人的地方。”
  果然是想背着夏芍和他谈,夏万光对北图村可太了解了,很快就在河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事先说好了,少了二百我可不干……”
  话未说完,迎面一拳便砸了过来,砸得他鼻子一痛,接着鼻腔一热。
  “你!”他被冲得踉跄后退,刚要怒骂,陈寄北已经又欺近一步。
  都没等他还手,胳膊已经被人扭到了身后,人也被掐着后颈死死按进河水里。
  挣扎间有水呛进了他的鼻腔,夏万光想咳,可一咳,更多的水就涌了进来。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他平时引以为傲的好力气,在对方面前竟然不值一提。
  他甚至连呼救都做不到,窒息中只听头顶一道森冷的男声,“就你,也配给她当哥?”!
  第99章 活阎王
  陈寄北早就想揍夏万光了。
  知道夏万光骗夏芍的时候想,想起夏芍这一路吐得多难受的时候想,见夏万光豁出脸皮跟夏芍要钱的时候想,听说夏芍当初身体不好全因夏万光不给饭吃的时候更想……
  他到现在还记得夏芍晕船呕吐时眼角的水光,记得她病恹恹靠在自己怀里时的脆弱苍白。
  也记得她当初生理期刚来,疼得人都在打颤,记得她瘦削的脊背……
  感觉手下挣扎的力度变小,他把人从水里提起来。
  夏万光剧烈地咳嗽着,肺里跟有火在烧一样,刚喘两口气又被按了回去。
  陈寄北完全没给他呼救的机会,声冷,人狠,“你知不知道一个孕妇跑这三天有多辛苦?”
  这也就是夏芍身体好多了,孩子又不闹,不然还不知要难受成什么样。
  陈寄北想想就控制不住心底的戾气,几乎将夏万光整个人按死在河里。
  等夏万光终于能正常呼吸的时候,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没沾水的地方也汗透了。不知道是因为窒息还是流血,他脑子晕乎乎的,躺在地上半晌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知道回去怎么说吗?”有人居高临下拍了拍他的脸。
  力道不重,嗓音也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夏万光却猛地打了个激灵。
  他艰难地开口,脸上、前襟上还有被水稀释过的血迹,“我、我不小心……摔河里了……”
  “还不是太蠢。”对方站起身,淡眸瞥下来那一眼里全是冷漠,“以后还敢找她麻烦吗?”
  “不、不敢了。”夏万光连手指都在颤抖。
  早知道夏芍会带回来这么个活阎王,他就算想钱想疯了,也不会发那封电报。
  夏万光在家里横,在外面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一个人打起架来是色厉内荏,还是真的凶狠,他还是能分清楚的。何况对方不只是凶狠,是真的差点要了他的命。
  从对方说找个没人的地方,大概就想好要怎么收拾他了。
  他被按在河里时拼了命挣扎,几次险些失去意识,对方的手却始终很稳,一丝迟疑都没有。
  这种人是真能下死手的,不动他,只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更让夏万光觉得可怕的是,听完他这个回答,陈寄北竟然去河边洗了洗手。确保手上的血迹和泥土都洗干净了,这才一俯身,把他扶了起来。
  他全身都是紧绷的,对方却神色如常,还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回去吧。”
  真的就这么扶着他往回走,仿佛他会变得如此凄惨,并非拜他所赐。
  夏芍怎么找了个这么可怕的人?她知道对方的真面目吗?
  不对,都是李家,要不是李家悔婚,夏芍怎么会嫁了这么个人……
  夏万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温和浅笑的李宝生,一会儿是满眼冷漠视他如蝼蚁的陈寄北。只觉要比狠厉,李家那小子十个绑一起也比不上身边这一个。
  回去后看到他这个惨样,他媳妇儿自然是大惊失色。
  他只说是踩到石头上不小心栽河里了,直到回到屋,远离陈寄北的视线,才敢长松一口气。
  夏母虽然被儿子伤了心,但还是站在窗外,看了看儿子的情况。
  夏芍见周围没人,戳戳男人的腰,朝那边一使眼色,“你打的?”
  陈寄北握住她戳自己的小手,却没接她的话,“那人我问出来了。”
  夏芍早就知道陈寄北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就算直接承认了,她也不会说什么,除了666。毕竟她也想把那便宜大哥揍一顿,无奈实力不允许,身上还揣着个崽。
  不过这么暴力的事,还是别让她家崽听了。
  夏芍虽然心里感动,还是顺着男人的意转了话题,“是谁?”
  “隔壁村一个叫皮四的,你认识吗?”
  话刚落,陈寄北就感觉掌心的小手僵了下。转头去看,水杏一般的眼睛也微微瞠大了。
  这显然是认识的,他眼神一凝,“这人有什么问题?”
  “也不算有问题吧,就是听人说过一嘴。说他家孩子多,他排行老四,被家里过继给他没儿子的姑姑了。这人脾气不太好,也不知道我哥怎么跟他认识的。”
  夏芍这话还是说得保守了,那人何止脾气不好,他就是书里原主嫁的那个老鳏夫。
  书里只说这人比原主大六岁,因为夏万光欠了他三十块钱不想还,就把妹子嫁给了他,正好那时原主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了,却没说两个人这么早就认识。
  去年她走的时候,这两个人还没什么交集,怎么就突然好到能出主意了?
  “姑姑!姑姑我给你抓的虾!”大鹏一身泥水跑回来,打断了两人的话。
  夏芍就势抽回手,接过孩子手里的罐头瓶,“抓了这么多啊,大鹏真厉害。”
  瓶子里都是些半透明的小虾,大鹏小脸发光,“要很多很多奶奶才能做虾酱。”
  “那咱们再抓点,让奶奶给大鹏做虾酱吃。”
  “好啊~”
  陈寄北这手下得十分有分寸,除了鼻子上那一处,夏万光身上根本没有伤。他媳妇儿围着转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被他不耐烦地把眼一瞪,又出来了。
  夏芍看着,递给她一片瓜,“昨天赶集买的,还挺甜。”
  “谢谢。”夏万光媳妇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
  两人一人一个小板凳坐在屋檐下,边乘凉边吃瓜。夏芍就闲聊一般和她说起,“这一年多没回来,变化还真大,我有个同学走的时候还没结婚呢,现在孩子都满月了。还有我哥,听说他最近跟隔壁村那个皮四走得很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
  “也就去年吧。”夏万光媳妇儿咬了口瓜,下意识瞟一眼屋里的丈夫,赶紧加快了速度,“他俩也不是总在一块儿,就是在龚老大家认识的,一起喝过几次酒。”
  龚老大是夏万光一个发小,俩人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和夏万光的能干不同,这人好酒,也喜欢交个狐朋狗友,有点不务正业。要是在他家认识的,倒也有可能。
  夏芍轻蹙了一下细眉,“我听说他脾气不太好,也能跟我哥说到一起?”
  一般来说两个脾气都不好的人很难和平相处,尤其夏万光这人情商还不怎么高。
  夏万光媳妇儿吃瓜吃得飞快,连籽都顾不得吐,话也说得含糊,“谁知道?去年你没走那会儿,你哥还问过咱妈,想让你跟他。咱妈说你定亲了,不同意。”
  去年夏万光就想过把她嫁给皮四?
  原主太饿了,穿越前那段记忆都是模糊的,夏芍从没想过还有这一层,一顿。
  “具体什么时候?”她垂眸拨了拨瓜里的黑籽。
  夏万光媳妇儿还在瞟着屋里,“就你出事前……”话出口才想起她为什么会出事,一阵尴尬。
  那就难怪了,难怪她一出事,夏母立即叫她去东北结婚。
  夏母是既怕她再出事,又怕她随便被人嫁了。比起皮四,李宝生好歹性情温和,长得也不错。哪怕远在千里之外,可以夏母的性子,闺女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也未必护得住。
  估计在原书里,原主之所以拖到了三十多岁才嫁给皮四,也是夏母坚决不同意。
  不过夏母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总有不在的一天,总有力不从心的一天。
  夏芍甚至怀疑夏万光那三十块钱到底是怎么欠的,毕竟皮四这么早就打起了她的主意……
  还有这次,对方应该是不痛快她嫁去了东北,才帮夏万光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不过这人也是娶过老婆的,不然怎么能叫老鳏夫?夏芍没有接那句让夏万光媳妇儿尴尬的话,假作好奇,“能跟大哥玩一起,这人不小了吧,还没说媳妇?”
  只要她不提那事,夏万光媳妇儿说什么都行,“说了,今年才说的,好像是后天结婚,还请你哥过去喝喜酒来着。女方姓唐,是上兴县那边的,离咱们这有点远,得四十多里地。”
  姓唐?老鳏夫之前那个老婆好像就姓唐……
  夏芍还想再问,屋里夏万光似乎咳嗽了声。吓得他媳妇儿立即闭上了嘴,两下吃完瓜起身干活去了。
  夏芍吃得慢,就垂着眼帘坐在那,边吃边想心事。
  陈寄北早就吃完了,正和夏万辉一起往家里挑水,回来看到她这副神情,放下桶,“怎么了?”
  “咱们晚一天走吧。”夏芍抬起脸,一开始还有些犹豫,很快又只剩下坚定。
  陈寄北没有异议,“想多在家待两天?”
  “也不全是。”夏芍放下瓜皮,“皮四后天结婚,我想去喝喜酒。”
  他们原定于后天出发,如果要喝皮四的喜酒,那最少也得往后延一天。
  夏芍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能让皮四这婚结得太顺利。倒不全是为了给自己出气,主要皮四那个媳妇儿是被他和他妈打跑的,回了娘家不出一个礼拜,人就没了。
  人伤得太重了,跑回去的时候全身都是肿的,胸腔里也有积水。
  这人明明就是被打死的,女方娘家来闹,皮四却只赔了点钱,根本就没事。
  不过家暴这个东西别说现在了,六十年后都很难判。夏芍上辈子就听说过一个新闻,女方被打致死,男方只判了六年半,一条人命就只值六年半……
  夏芍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变这个唐姓姑娘的命运,但既然知道了,总要试上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