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快步到门口时,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蔺葶与男人面面相觑几息后,极其自然的侧了侧身子。
  霍啸抬脚走进去,同时也露出挡在身后的胡秀。
  瞧见人平安无事,蔺葶面上一喜:“妈您总算回来了!”
  胡秀习惯性站在门口收拾干净鞋,才一边脱厚袄围巾帽子等物,一边进屋:“你怎么还没睡?”
  蔺葶顺手接过婆婆的袄子挂到衣架上,回身时又扶着人去炕上坐定:“不困,干脆就等您回来了。”
  胡秀捶了捶快要没知觉的腿,笑嗔:“哪能不困?赶紧去睡。”
  人的情感是相互的,这些天被婆婆事事关心,蔺葶自然也不吝啬回应:“我不急,大不了明天早上赖床,倒是您这脸色有些差,这样,我去煮面,您用茶壶里的热水洗脸,顺道泡个脚,脚盆跟脸盆里凉水我都放好了,您添些热水就成...等泡完脚,正好赶上吃面条。”
  说着,就转身去端了放在条桌上的簸箩。
  胡秀被儿媳关心的浑身熨帖:“哪来的面条啊?”
  闻言,蔺葶将簸箩端过来,掀开上面防灰尘的布,露出切的整齐的面条,有些得意道:“我擀的,怎么样?”
  胡秀果然捧场:“哟,真不错,你这是瞧一遍就会了呀!”
  已经反应过来屋里多了个男人的蔺葶,不好意思再吹牛了,她催促:“您快去泡脚,我去煮面条。”
  胡秀起身:“我跟你一起。”
  蔺葶没让:“您不累啊?”
  说罢,不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转身快步去了厨房。
  而一直沉默着的霍啸,这才将自己的军大衣挂到了衣架上。
  见状,胡秀白了儿子一眼:“咋?刚才等着葶葶给你挂呢?咱家可没这个规矩啊。”
  霍啸...
  霍啸摸了摸鼻子:“我去帮忙煮面条。”说着,长腿一迈,三两步就出了门。
  他不是非要妻子帮忙挂衣服,只是被她与母亲相处时的亲昵自然给吸引了,心里软乎乎的,下意识就生出了对方帮自己也挂一回的想法。
  却不想人家连一个眼神也没给自己。
  霍啸算是瞧出来了,妻子对他的关心与对母亲的放在一起,简直没有可比性
  再想到之前拿饼干给母亲时,有些小得意的炫耀心思,就更不想杵着给母亲笑话了。
  厨房里。
  蔺葶正准备生火。
  见身型高大的男人推门进来,她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看人:“你怎么来了?”
  霍啸径直走向她:“我来烧火!”
  蔺葶有些意外,却还是道:“下回吧?你今天够累的了。”
  霍啸摇头:“还好。”
  见他不愿离开,蔺葶也没再劝,干脆起身让开坐位。
  心里则想着,能独处一会儿也好,总不能一直不自在着。
  其实在公社碰到造反派那次后,为了未来十年的人生安全,蔺葶就一直在调整心态。
  既然离开不是最优的选择,那么尝试去经营婚姻就很有必要。
  当然,前提是霍啸值得。
  思及此,蔺葶用锅铲的一角,从油罐里挖出一小块猪油丢进升温的铁锅里,又撂了几粒切碎的大葱。
  等煎出香味,才将事先搅拌好的两颗鸡蛋倒进锅里,又待其膨胀出诱人的蛋花,她才开口:“你上次说新部队离家里只有四天的车程,具体位置在哪里啊?”
  “在天京。”
  “倒是个好地方,算是平调还是升职?”哪哪都好,就是冬天没有炕。
  “升了一级,现在是正团。”霍啸一直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妻子的神色,见她听到天京后,谈不上很欢喜,却也没有排斥,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慢慢松了下来。
  看来,等过两天...咳咳...寻个妻子心情好的时候提随军这事,应该能顺利。
  28岁的正团,虽说这个年代立功的机会更多,但也足够优秀了,蔺葶从不吝啬夸奖,语气真诚道:“很厉害!”
  上表彰大会都没这么高兴过的霍啸抿了抿唇:“...谢谢。”
  面条并没有做的很复杂,除了鸡蛋外,只放了些白菜叶子。
  等端上桌的时候,蔺葶也分了一小碗。
  不想刚挑起一小撮面,碗里多了一筷子鸡蛋。
  蔺葶有些懵的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以为她介意,霍啸解释:“我还没开始吃。”碗筷都是干净的。
  蔺葶却不是这个意思,她瞄了眼表情揶揄的婆婆,耳根开始发烫,小小声道:“我碗里也有鸡蛋。”
  霍啸埋头开吃:“我不喜欢吃鸡蛋。”
  这话谁信?
  但蔺葶也没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欢喜。
  倒不是容易为小事感动什么的,而是她能从霍啸的态度中看出,对于两人的婚姻,他也在努力经营。
  坐在对面的胡秀将小两口的互动瞧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再次为自己的好眼光美滋滋起来。
  瞧瞧这俩孩子多般配哟!
  等回头再给她添个孙子/孙女,那她不得美死?
  想到这里,胡秀看向儿媳:“果果跟苗苗已经抱到我房间了。”不耽误你们夫妻恩爱。
  您这速度可够快的...蔺葶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见儿媳害羞,胡秀立马收了欲打趣的心思,转头看向表情不变,耳根却通红的儿子,张口就来:“啸小子回头泡个澡再睡,对了,葶葶还给你做了身衣服,连布料都是亲自选的咧,洗好澡正好可以试试尺寸。”
  蔺葶:“...咳咳咳。”
  第17章
  胡秀是个讲究人。
  如今大环境恶劣,缺衣服又寒冷,所以整个冬天下来,大部分村民只在春节前夕才会洗澡。
  熬不过去,也顶多用热毛巾擦上一回。
  当然,也有那么些个别爱洁的,谈不上天天洗,起码三五天也能有一回。
  胡秀就是这其中的个别之一。
  为此,霍家还在厨房里,专门隔出一个两三平米大的洗澡间。
  又寻老手艺人打了浴桶。
  待蔺葶来了后,极为怕冷的她为了刷牙洗脸方便,又将洗漱用品也挪了进去。
  这不,吃完面条。
  蔺葶便端着煤油灯,去到洗漱间又刷了一次牙。
  若平时,她最多漱口就算了。
  但今天,即将与...陌生的丈夫同床共枕,下意识就讲究了起来。
  只是待刷好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的蔺葶,又懊恼的捶了下脑袋。
  矜持!矜持一点啊!
  好半晌,冷静下来的蔺葶拍了拍脸,确定脸颊不再发烫,才一脸平静的出了洗漱间。
  只是在路过灶膛旁边正烧着水的铁皮筒炉子时,迟疑几秒,还是弯腰将炉子与开水壶挪到了浴室里。
  这时候是真冷啊,洗澡间若不提前放炉子取暖,铁人都吃不消。
  于是乎,等霍啸将包袱整理好,又拿上妻子给做的衣服来到浴室推开门时,暖意扑面而来。
  霍啸赶紧关上门,又将干净的衣服挂好,才注意到搁置在角落的铁皮筒炉子。
  炉子正兀自烧着,上头还架了一口蒸腾着水雾的大水壶。
  不用想,霍啸也知这是妻子帮忙准备的。
  又想到方才从妻子手上拿到的新衣服,好心情瞬间漫延到了眉眼。
  泡了个热水澡。
  洗去一身风尘的霍啸整个人都松快了下来。
  回到堂屋时,他先看向母亲所在的西屋。
  发现里头已经熄了灯,猜测对方应是睡下了,便径直去了东屋。
  只是来到门口时,担心妻子不习惯他突然出现,霍啸犹豫了几息,还是敲门提醒。
  然后又站立等了几秒,才推门而入。
  屋内还燃着煤油灯。
  出乎霍啸意料的是,他以为会看到或紧张、或尴尬,亦或害羞的妻子。
  但实际上,她已经睡着了。
  还睡得脸颊粉扑扑。
  霍啸轻轻坐到炕床边,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妻子。
  好在她还记得给自己留位置。
  “倒是个心大的。”半晌,霍啸伸出修长的十指,轻轻在妻子的眉心点了下,才吹灯躺在炕外侧。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