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实质的森林草木,到缥缈的万事万物规则。
  唯独少了森林与万物、实与虚之间的过渡。
  缺乏循序渐进的理解,而真正的自然大道又太过宏大,导致他对于自然的理解十分割裂而又片面。
  以致到现在为止,虽然自然之道最先开启,但他却对德鲁伊的自然之道理解最为贫乏。
  或者说最没有头绪。
  他以野性之道梳理出了妙相帝君、以召唤之道梳理出了妙灵帝君。
  唯独没有以自然之道梳理出相应的帝君化身。
  在听了一次许行的讲道之后,灵青也想明白了。
  他也不打算将德鲁伊的自然之道拓展的多么宏大。
  就只是以森林为根基,以木行为道。
  将德鲁伊关于自然的法术理念,结合《青皇玉典》来整合这一道。
  至于以万物为自然,这个就交给包容一切的先天一炁之道吧。
  如今有了许行这个以农事为道,来阐述天人思想的大贤在。
  若是勤加请教,必然能够令他获益匪浅。
  未必不能弥补了森林与大道之间缺失的过渡。
  将森林万物与天地人之道相结合,整理出专属于自己的德鲁伊自然之道理念。
  因此,他在祭炼三光神剑之余,也时常和许行进行讨论、请教。
  这一日,许行正一边整理学问,一边向灵青阐述农家之道。
  其一众弟子,与明稷堂的国子学子,亦是认真倾听。
  “自神农帝尝百草而辨百药,始有先民利用这天地间的草木治病救人。
  识五谷、治工具,方自将被动采摘靠天吃饭,化为主动积蓄粮食果腹。”
  许行一边在竹简上书写着,一边说道。
  “这是人类靠自己的行为,来影响天地间的规律。
  或者说的准确些,是影响植物的生长规律。”
  说道这里,他抬头看向与他相对而坐的灵青问道。
  “君以为这样是否改变了自然的规律呢?”
  “贫道学道,这天地万物,无不在这自然规律之中。
  人们所以为的改变,不过是自然将之前人们所不曾发现的一面展现出来了而已。”
  灵青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也是他修行以来的感悟。
  任何事物都有其多面性,杀人有杀人的道,不杀有不杀的道。
  这杀与不杀之间,亦如同顺逆仙凡一般,只在中间颠倒颠。
  功德是道,这业障未必就不是道。
  你不知道只因不曾见道而已。
  “正是如此,大家以为的改变,其实仍旧在这天地之间的规律之中。”
  许行又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竹简之上。
  “任何植物都会受到阳光、雨水、干旱、风雪、疾病、虫害等影响,此为天时。
  而大多作物都会在春天播种萌芽,夏天生长,秋天丰收,冬天肃杀万物掩息。
  是为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为农时。
  先贤们正是依靠这种规律,让本应分散作物的集中在田地之中,本来孱弱寡少的作物培育的壮大丰产。
  因此农家播百谷,需上应天时、下应地财、中用人力,是因群生逐长,五谷繁殖。
  此为顺天应事,是为天人之道。”
  继而他话音一转,说道。
  “民之所求,无非温饱,温者有衣,饱者有食。
  植桑养蚕作衣能温,务农种谷有食能饱。
  民为国之基,而桑谷则为民之本。
  若天下之君皆能播百谷,劝耕桑,以足衣食,令其得温饱。
  民又如何能背其国、弃其君而逃?
  君以为然否?”
  第三百五十二章 论君农之道
  “许子所言当为正理,民者国之基石,无民则无国。”
  灵青点了点头,这般的道理他自然清楚。
  以史为鉴,纵观历史,又有哪个朝代不是因为民不聊生惹来天怒人怨,致使国祀灭绝、天地反复?
  又有哪个朝代是在国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情况下灭亡的?
  皆是民安则国泰,民怨则国亡。
  “君自即位以来,亦曾垦荒田、播百谷,蓄灵田、种灵粮,亦是以民为本。
  然君却从未真正的深入其中,不见其中民心变化。
  又如何能真的顺民心?”
  许行将手中书录好的竹简放在一边,郑重的对灵青说道。
  “天下间这民即为良田,心为作物,为君者当如老农,时时顺天时、应民心,方能政和国兴。
  行以为,君当与民并耕而食,方能真正的体会到这民心所愿。
  方为贤明。”
  灵青听到这里倒是有些若有所思。
  不说自汉以降,天子亲耕是一项重要的礼仪传统。
  就是当今周朝也有关于“天子亲耕於南郊,以共斋祀”的记载。
  这礼仪能够传承经久不衰,自然有其道理。
  如今被他以民为田、心为粮的说法一解释,倒也真是那么回事。
  “谨受教。”
  灵青整衣肃衫,冲着许行恭敬的揖手一礼道。
  昔者楚王好细腰,以致宫中多饿死。
  上行下效之事屡见不鲜,可见君主表率作用之强。
  许行闻言一喜,放下手中毛笔,看着灵青道:“君能明此理,行心中甚慰。
  若君民卿士皆能并耕而食,耕者自有其食。
  那国中也不必设仓禀、府库,如此民富自然国强而君贤。
  设若能市贾不二,则国中无伪,虽有稚子适市,概莫欺之。”
  听到这里灵青却是有些蹙眉。
  许行方才向他分别阐述了君民并耕之说和市贾不二的价格论。
  要求人人都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反对君主损害民众来供养自己的平均主义和共同劳动思想。
  然后再将所有的东西统一标价,商品数量相同,则价格相等。
  这样就不会有商人利用市场高利来盘剥。
  灵青之前自然也研究过一些许行的言论,特别是《孟子·许行篇》。
  其中被孟子所攻讦的,也是许行的绝对公平主义。
  孟子认为天下之人,或劳心,或劳力,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不可能使君主既要耕种又要治理天下。
  同时价格不一是由物品的本性决定的,粗糙的鞋子和精细的鞋子价格相同,那谁还会做精细的鞋子。
  这样只会让人弄虚作假,将国家引向混乱,是害国之举。
  孟子虽然是为了批判、打压许行的农家思想,但也确实说到了其不协之处。
  然则也并不是说许行的言论,就如同孟子批判的那般,是“南蛮决舌之人,诽先王之道”。
  这两样思想理论可谓是富民强国、国泰民安的真理所在。
  灵青之所以蹙眉,只是因为他的理论太过理想、太过绝对、太过单纯了。
  想要实现怕不是重回上古,就是要天下大同了。
  不说当今战乱之世,哪怕是后世亦做不到。
  当下灵青向许行拱手道。
  “我以为,民者以农为本,君者以农为贤。
  耕桑于民而言是目的,于君而言只是手段。
  民者需以其求温饱,因此不可须臾离之。
  而君者应当驾驭农桑之事,为民表率,使民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