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等人把早餐做好, 回到院子里准备叫皓皓和悦悦起床,便听到隔壁传来惊呼声。
  “娘,您怎么了?”
  “祖母, 别吓唬我们啊。”
  “……”
  陆瑶与荣晏回相视一眼, 这声音, 他们一点都不陌生。
  “这是发生什么了?”蒲志文的妻子姜静秋小声开口。
  这些日子, 他们两家的关系越来越好,说话也比最初自在随意很多。
  两人想到早上兄长说的,若是他猜测属实, 那么,隔壁传出什么都不奇怪。
  他们没有去看热闹, 而是带着已经穿戴整齐的两个孩子径直去了隔壁院子的客房, 在陆明修这边给两个孩子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一行人这才去厨房吃早饭。
  这期间, 难免说起那边的事情, 但现在情况未明, 具体如何,或许晚点就能知晓。
  果然,吃过早饭, 他们收拾妥当回到前面院子的时候,终于知晓那边发生了什么。
  原来, 老太太一晚上都哼哼不舒服, 因为这些日子都是这样, 大家也没有引起重视。
  关键是,
  想重视也没办法, 他们又不是没有找过大夫,无奈周围根本没有。
  就这样, 一晚上过去,等到早上起来,大家才发现老太太昏睡不行,一群人喊了很久才慢慢转醒。
  人醒了,但是状态很不好。
  之前还精神抖擞的老太太,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整个人焉兮兮的,说话有气无力,眼皮一开一合,好似下一秒就能闭眼睡过去。
  不仅如此,她小声哼哼,说自己胸口闷得出不了气的难受,还想吐
  沈世仁心疼坏了,可是没有大夫,着急也没有用,只能求林弘扬这位负责的官老爷帮忙寻找大夫。
  林弘扬自是不可能单独安排人去寻找,直说顺路若是经过村镇或者遇到大夫,他不会阻挠,但作为犯人,也别想离开大部队去找人。
  沈世仁连连道谢,理智上,他知晓这位已经仁至义尽相当好说话了,但情感上,他还是很难过,如果,自己没有出事,这些人哪敢如此敷衍不上心?
  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王老太太的早饭照例是王雅兰代为领取的。
  因为对方身体状况堪忧,没法做自己吃饭,只能王雅兰喂。
  王雅兰看着曾经颐指气使的老太太如今就像是只有半条命的死狗,心里忍不住痛快的同时,又厌恶的很。
  都说祸害遗千年,这个死老太婆,命真硬。
  她把碗放在一旁的桌上,一边掰馒头一边道:“娘,你很喜欢这花吗?”
  “嗯。”老太太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雅兰笑笑,也没有在意对方的反应,继续掰着馒头,也不知是手滑还是咋的,馒头突然掉在了桌上,直接落在了花枝处。
  她赶忙捡起来,却不小心让花束撒的满桌都是。
  这的是越慌越乱。
  “娘,等等啊,马上就好。”她道。
  手脚麻利的把花束捡起来,轻轻在桌上杵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某一下,直接插/在了馒头上。
  终于收拾妥当,王雅兰松了一口气。
  等馒头都掰完了,手背感觉了一下温度,确定不烫才端起碗去喂王老太太。
  老太太身体不舒服,没有什么胃口,但也把一小碗的满头泡稀饭吃了下去。
  她不想死,只有多吃点东西,才能早点恢复。
  现在,王老太太被放在板车上,完全接替了沈世仁的位置。
  陆瑶几人听完八卦,带着皓皓悦悦还有小宝三个孩子出了前院。
  照例是陆明修带着三个孩子坐一辆马车,荣晏回和陆瑶依然是专享一辆,不仅是因为他们要准备中午的材料,马车里堆放的东西太多,几个孩子挤在跟他们挤一起,太难受了。
  也不知是王老太太运气不好还是怎么的,这一天,沈世仁一直有留意过往的人,但一天下来,都没有遇到一个靠谱的。
  眼看着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沈世仁几人简直是心急如焚。
  好在,到了下一个驿站,经由这里的的一个驿卒知晓附近村子有个赤脚大夫,他花了一块碎银麻烦对方帮忙去请那位大夫。
  大夫来的很快,在看了老太太的情况之后,心里一个咯噔,面上却是不显,心里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这老太太显然是中毒了,但在流放的路上,谁会害一个老太太?这必定又牵扯到什么密辛,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莫说什么对自己名声不好。
  这些人每天都要赶路,离开这里,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这老太太后续如何,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而他,也不是真的不作为。
  对方花了亲子请他过来,他也会开一些对症的药,后面如何,端看这老太太的命数了。
  再不济,也不会真的怪到他头上。
  这些人是流放的犯人,看言谈举止,想必之前并非泛泛之辈,一朝变故,落入泥潭,任谁都不能心平气和,急火攻心,肝火上升,肝气郁结……这些症状也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心里快速计较着,两只手轮番落在老太太的手腕上号脉,面上一脸严肃,让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号脉的手,肃然道:“老夫人时不时觉得头晕耳鸣,胸闷心慌,晕厥恶心的症状?气血阴阳逆乱,这是气火攻心之症,老夫人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啊。”
  话落,他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听闻老太太是急火攻心,沈世仁担忧又自责:“娘,都是儿子连累了您。”
  王老太太摇头:“我儿为何说这样的话?”
  她在王雅兰的搀扶下坐起身,“你也是被恶人所害,要怪,也是怪那些心思歹毒的奸人,与我儿何干?”
  她说着,眼里的仇恨几乎凝为实质,透过门的方向不知杀向何方。
  这赤脚大夫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这一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情他们是把自己的过错全怪在别人身上了?
  若是换做别人,定然会被他们母子情谊感动,并且同仇敌忾,在心里骂一些作恶者,但他是驿卒的族叔,对方担心自己被糊弄,在来的路上已经跟自己讲过这一家子的具体情况。
  当年,他们村子可都是受了荣大人恩惠的,听到他们家那一箩筐的罪名,他们村子的人没有一个相信,可惜他们人微言轻没有本事,不能给对方一点帮助,只能干着急。
  现在好了,荣大人一家沉冤昭雪,恶人得到报应,他们村子可是大肆庆祝了一番。
  现在看到罪魁祸首一家,他恨不能直接给他们一把毒药!
  想到当初荣大人给他们的教导,他深吸一口气,为了这样的人渣赔上自己,不值当。
  做了一番心理暗示,无视这不要脸的两母子,他继续道:“老夫人这样的症状可是近两天才有的?”
  “大夫,你真的是神了。”王老太太一听,瞬间觉得这大夫有真本事,他们可什么都没说,已经把她的症状说的七七八八。
  她心情瞬间好了很多,“可不是嘛?这两天突然浑身不舒服,昨晚更是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险些没能熬过来。”
  赤脚大夫劝道:“夫人还需保持心情舒畅,莫忧思,方能去根。”
  王老太太叹气,“我也不想啊,实在是,天降横祸,郁气难消,想我沈家为官多年,却落得这个下场……”
  赤脚大夫心下嗤笑,也幸好栽了,否则,让这样的人站到高位,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官和百姓要遭罪呢。
  为了对得起待会儿自己开口收的银子,他又安慰了几句,并且为对方施了几针,等老太太觉得舒爽些许,才开药收银子走人。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提醒老太太,切记一定要平心静气,莫要动怒,否则,病情加重是小,恐有性命之忧。
  有了大夫的提醒,王老太太看到刘婉母女三人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有如以往那般横眉冷眼骂骂咧咧。
  刘婉几人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不怕现在这个死老太婆,但到底不想每天被人咒骂,如此就好。
  沈世仁将老太太最后那点银子给了出去,送走大夫,又让王雅兰去问驿卒借了小炉子给老太太熬药,这才回到自家老娘身边。
  有儿子的的陪伴,老太太终于没忍住疲惫,睡了过去。
  就这样,老太太的身体时好时坏,前后拖了好些天,身上的银子已经花完,没有银子买药,老太太若是再不好转,只能等死。
  老太太自然不能就这么等死。
  她瞪眼看着王雅兰,这个从小欢喜的侄女:“你,真的,没银子了?”
  王雅兰神情难过,又带着委屈:“若是有银子,早就拿出来了,何至于让母亲您遭罪?”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坚决不承认的。
  除非,拔了她的身。
  以前老太婆身体好的时候她或许会有所担心,但现在,行将就木,连抬手都费力的人,她根本不带怕的。
  看着这些日子对她越发不尊敬的儿媳加侄女,王老太太一度怀疑,这才是对方的真面目。
  不过很快,她就不需要怀疑了,而是亲身体验到了对方的真性情。
  这一日,他们到了驿站,其余人都在院子里排队等饭,房间里,只有王老太太和王雅兰两人。
  王雅兰也是累狠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大通铺上,王老太太离她不远,她咬牙一点点的挪动,靠近王雅兰的方向。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和求生欲,让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她一把扯住王雅兰的衣服,狠狠扯向自己的方向。
  王雅兰对现在的王老太太没有半点防备,就这么轻易的被对方拉了过去。
  老太太趁着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实快速的给了她一圈,趁着她暂时脱力,快速在几个可能藏银票的地方搜索,终于在对方的胸前肚兜夹层中发现了几张银票。
  “好啊,好啊,”王老太太已经忘了之前那大夫不能生气动怒的叮嘱,她抓着一叠银票,欣喜之余,就是对王雅兰这个曾经疼爱有加的媳妇儿侄女的痛恨和怨毒。
  若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荣家又怎么可能出事?荣家在,那个女人也在,他们沈家,肯定不会沦落到这个田地。
  所以,这个女人,才是他们沈家真正的扫把星!
  王雅兰缓过来,看到自己藏着依着你就这么被老太太找了出来,这可是她和儿子以后的资本,万不能被其他人知晓!
  她咬牙,用力扑到老太太身上,王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大力撞击险些背过气,可哪怕这般难受,紧紧抓着东西的手,也没有松开半分。
  王雅兰没想到这个死老太婆这么难缠,一手扣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用力掰她的手指,下手可谓稳准狠,没有丝毫留情。
  王老太太看着对方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终于开始恐惧,她心里那个悔啊,疼爱了几十年的侄女和儿媳,居然是这般蛇蝎心肠。
  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